龍皇祭殿之內,半圓廣場四周的望臺上一片通明——即使那嵌于地面、水精似的青焰光源誰也叫不出名堂i埋設巧妙的通風隱道,使得偌大的空間里,始終回蕩著若有似無的嗚嗚風嘯,雖不擾人,卻無法當作不存在,彷佛因著這樣,加倍凸顯出山腹里的廣袤與靜謐。
現場沒有人開口說話。
這些慣見風浪的七玄首腦們,在如此壯觀精致、遠遠超出想象疆界的神奇造物之前,一下都失去了言語的能力,一如初臨時的蛾狩云;便是當中最聒噪、最不安分的狼首聶冥途,在宛若群星欲墜的石英圓穹之下,也突然肅穆起來,瞇著眼睛四處打量,顯露出罕見的深沉寂靜。
為了引導眾人來此間,鬼先生命“秘閣”連夜趕工,由最近的玄字部禁道搭建一條封閉隱道,直抵祭殿山門,以掩蓋“于冷爐谷之內”的現實。負責帶路的玄字部引路使荊陌,同時也是黑蜘蛛對外的窗口,十分稱職地行于幽影中,幾乎融入山壁,其出類拔萃的匿蹤本領,無疑抬高了鬼先生的身價籌碼,這段路他實走得躊躇滿志,如在云端。
黑蜘蛛似乎不被允許接近龍皇祭殿,荊陌那裹在貼身的夜行衣中,豐滿熟艷、玲瓏浮凸的背影,行至山門前便即消失。讓她們有些忌憚、乃至畏懼的物事也好,鬼先生心想。他對這樣的現狀非常滿意。
為除眾人疑心,鬼先生率先走下長長的坡道,將他們帶進為世所遺的古老空間里。
緊跟在后的,是以蚍狩云為首的天羅香一行,身段高眺的“雪艷青”僅比長老稍慢些,在她后頭除了抬著萬劫刀棺的八名侍女,還有一人為她持杖,兩人負責曳地的披風,排場極大;其余各門,皆無這般作派,僅只首腦代表參加。
媚兒暗叫可惜:“早知紙狩云那老虔婆臉皮忒厚,連拉裙子的都敢帶進來,我也該弄幾十個鬼卒傍身,一會兒殺將起來,橫豎派得上用場。”
她一向護短,既已同染紅霞結盟,再看不過眼,罵的也是旁人。
紙狩云率隊走到望臺底層,卻未繼續下行,而是在望臺上,找尋有利的位置落腳,居高臨下,俯視中央的半圓廣場;漱玉節遲疑片刻,也跟著占據望臺另一側,余人無不依樣畫萌蘆,有的甚至走回i一、三層去,且看胤家小子玩什么花樣。
這正是鬼先生要的效果。
他獨自一人,緩緩穿過遍鋪石板的廣場,走上廣場底部的巨型方塔,駐足于置有七具白玉刀座的第一層上,霍然轉身,一1掃過遠方眾人,提氣朗聲:“如諸位所見,于數千年前的古紀時代,龍皇與鱗族的菁英們,便在此處議天下事,宰制東洲大地,令諸部族俯首帖耳,令出即行。這里的建筑,便以今日東洲最最頂尖的工匠技藝,傾舉國之力,怕也難以完成……如此造化,唯有吾祖!”
縱使他的語氣、肢體再浮夸上一百倍,在如此恢弘巨構之前,也只是增加說服力而已。眾人環視巨大的山腹空間,看著足畔不可思議的青焰燈,胸中止不住澎湃血熱,彷佛體內所流的非凡血裔,從這一刻起再也不是自慰自欺,而是鐵一般的事實。
“正當其時,龍皇便坐在那兒,俯瞰東洲萬民。”
他舉起右手,指著身后的祭壇最頂層。“那里便是龍皇的寶座,乃是世間至高、也是唯一的權柄所在。”
聶冥途到底是最快恢復過來的,也不知是不是對鬼先生的“表演”耐性有限,嘿的一聲,陰惻惻道:“肯定是老狼瞎啦。你手指之處,除了一片白玉壁,啥都沒有。莫非……龍皇也蹲著議事?好親民啊。”
媚兒倒捧場得緊,哈哈兩聲,回蕩在廣闊的空間里,格外尖亢刺耳。
鬼先生按捺被打斷的不快,撣了撣袍襟,朗笑道:“據古籍記載,頂層該是有張寶座的,至于如今何以未見,在下正要解釋。”
一比左右的玉刀座。“這座寶臺的第一層,是給龍皇的七名鐵衛的。五柄妖刀,再加上食塵、玄母,恰合于七衛之數。
“七柄圣器插入刀座,象征世間刀兵,難越此限。諸位在血河蕩親眼見過妖刀武學的威力,那還是殘缺不全、威力大打折扣的版本,若在七衛手中,‘天下刀兵盡止于此’云云,怕不是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