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念頭才剛掠過耿照心版,被抽離的感覺突然變得極其強烈,彷佛現實中,有什么正召喚著他。耿照只覺自己被吸入豪光,穿越重重壁障,所經處帶著一絲血溫腥滑,感覺極是熟稔;未及細辨,倏地張口吸入一大把陰涼陳腐的空氣,聲音、光線、膚觸、溫度,乃至痛楚……重又回至身內。
他一個人孤伶伶地躺在密室的地板上。觸目所及,皆是凄厲刀痕,由指掌間傳來的刺痛酸麻推斷,怕都是自己所留。
這刀,他可熟了。耿照閉上眼睛,嘴角微揚,在起身之前,貪婪地汲取著密室里的最后一絲幽靜。
◎◎◎“不復之刀”的刀氣貫穿雪艷青的肩窩,透背而出,留下的創口既細又薄,若再低斜個三兩寸,便是穿心而過的致命傷。
常人受得此創,早已倒地不起,但玉面蠕祖非是普通人,她垂著鮮血淋漓的左肩,竟不伸手搗傷,也未點穴止血,右手拎著槍尾,長近七尺、通體烏沉的精鋼槍桿在女郎手里,不比一根竹竿稍重,繞著周身一旋,勁力凝縮,如揮巨椽,轟然砸向前方空手的少女!
雪艷青嬌軀修長,臂距不遜男子,這一砸已逾一丈長短,恰能自黃纓額面上削過。況且這招乍看平平無奇,不過仗著膂力,持槍揮砸罷了,然而揮至中途,精鋼所鑄的槍身竟已彎成了弓形,路徑上空氣被壓縮得劈啪作響,宛若雷滾,縱以妖刀格擋,如此沉勁、從天而降,便是石柱盡都能攔腰砸毀,更何況脫去石殼的細圓尖錐?
“那是……“咫尺八垓寸萬象””
染紅霞辨出來路,驚駭莫名,脫口叫道:“阿纓,快閃開!”
金甲中所錄,僅《玄囂八陣字》的理論與心訣,原本狹小擠旯的甲片內里,便以蠅頭小楷書就,也寫不了多少字,且未聞虎帥兼擅丹青,要想留下招式圖形,只怕是難上加難。
《玄囂八陣字》本以變化莫測、活潑自在見著,招式由心訣衍出,無窮無盡,人人不同。雪艷青練成的“地字訣”招式便是她自行穎悟,再與姥姥補益修正而得。染紅霞自姥姥處學了地字一門套路,雖徒具其形,亦略知威力強弱,這“咫尺八垓寸萬象”乃其中殺著,摒棄花巧,純以力量決勝,寸勁中包羅萬有,咫尺間可定八垓,故爾得名。
萬劫刀兀自插于壁間,黃纓手無寸鐵,眼看要被拍成一灘肉泥,驀聽雪艷青一聲慘呼,左肩傷口爆綻,鮮血狂噴,濺得雪面頸間殷紅點點,分外凄艷。
這一下重創加劇,饒是驍勇絕倫的玉面蠕祖,也難撐持,長槍脫手向后癱倒。眾人不及回神,眨眼烏影一晃,雪艷青已被一名矮小老人扛至望臺底下,正是蠶娘隨身的四窮童子之一。
那老僮兒站著都沒雪艷青跪著高,地虎背著天龍爬樓梯,模樣十分滑稽。
適才黃纓以“不復之刀”貫穿雪艷青肩胛,傷口看似細薄,以雪艷青堅毅,猶能負傷出手,然而刀氣實附于創口,并未消散。雪艷青一運功力,兩股異種眞氣撞擊,引發氣脈反應,被“不復之刀”貫穿處,遂成眞氣暴沖的出口,才造成大量失血。
胡彥之遇過碧湖的“不復之刀”比勁力之刁鉆,抑或空手使之這兩處,俱不如黃纓,暗忖:“看來刀尸適性,亦是人人不同。觀小妹之根基,勝過黃纓丫頭甚多,化身刀尸時,卻明顯是黃纓勝過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