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一凜,頓時會過意來,目光紛紛投向方塔。
────妖刀!或者,該說是藏于妖刀之中的七枚刀魄。
刀魄是龍皇鐵衛的象征,在龍皇與司祭未現世之前,鐵衛便是殿中身份地位最尊隆者,持之號令黑蜘蛛開道,又有何難?眾人到這時才明白,鬼先生何以要求將妖刀插上刀座,啟動第二層方塔機關云云,不過借口而已,眞正的目的,卻是要奪走能自由出入谷中的依憑!
倒坐在刀座后的祭血魔君,并未在珂雪刀一丈方圓內,亦受無形震音影響,此際忍不住抬頭,低斥:“……你是眞看不出,他們都在拖延時間么?以蚳狩云之老謀深算,何必與你公開破臉,隔空叫罵?而你……你竟將如此重要的秘密說出,有沒想過形勢一變,要添多少變量?”
鬼先生仰頭大笑,旁若無人,全不理魔君心急火燎,倒像有意拖延,足足笑了盞茶工夫,在場功力較深者如雪艷青、南冥惡佛,已能活動指臂,媚兒更憑一股莫名囂悍撐起半身;無論鬼先生身法如何迅捷,總不能一氣點了忒多人的穴道。
“你說的我全知道。”
黑衣青年收了笑聲,轉頭正色道:“但唯有這樣,他們才能明白:與我相斗,最終只得“絕望”二字。人哪,難免好了傷疤便忘了疼,不好好教訓,是不行的。”
掠至司祭玉座之前,珂雪刀再度插入,整座祭殿里的青芒再度轉赤,眾人齊齊倒落,動彈不得。
只祭血魔君較他稍晚,也跟著掠上第二層,未再受震音穿腦,但這一躍也用光了好不容易積攢的些許內力,落地時微一踉蹌,狼狽仆倒,不敢浪費時間,就地閉目,調息吐納。
“來呀!你們不是打算反抗我么?”
鬼先生捧腹大笑,彷佛看了什么滑稽戲似的,俯視一地丑角,狀若瘋狂。“怎地只有這點本事?別賴在地上,快起來呀!”
驀聽轟隆隆地一陣響,塔頂的玉壁活門再次轉動,鬼先生微微一怔,旋即領悟:“是了,說不定開啟王座活門的法子,就是連續兩次啟動震音。當眞……當眞連老天爺都幫我啊!”
轉頭對底下諸人笑道:“我看就維持這樣好了,待老子登上龍皇寶座,正好受你們的跪拜!先說“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的人,可得半年的九霄辟神丹,起碼有六個月可活,哈哈哈哈哈────────!”
一把熟悉的聲音隨著漸漸止歇的機關震響,索命魔音般透顱而過。
“明姑娘說得一點兒沒錯。”
那人喃喃道,帶著百無聊賴的蕭索。
“你這人,眞是無聊透了。”
鬼先生正笑得涕淚橫流,咻咻劇喘未止,喉頭“骨碌”一聲滑動,彷佛硬生生捋過了一枚鵝蛋也似,整個人忽然愣住。這個聲音,分明是……怎么有可能?那廝怎么又能出現在這里?
目光掃過方塔之下,濕發披面、凄艷動人的明棧雪抬起頭來,仍是似笑非笑的神情,盈盈眼波卻無一絲狠戻之意,蘊滿得意與欣喜;染紅霞以手掩口,微瞇的兩彎月眸中盈滿淚水,他從未在這個剛毅不屈得令人切齒的女郎身上,見過如此充滿女人味的溫婉嬌姿;遠處,符赤錦正癡癡地望向他身后頭頂,一縷芳魂彷佛已離體飛出,瞬息間越過廣袤的祭殿,投向此生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