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盤轉到了底,除持刀者外,殿內無人可免。眼看晶柱上的燦爛藍光如流水沉注,須臾間消褪大半,滿殿青芒卻未易改,耿照右手五指虛抓,似止住了珂雪刀的能量注入祭壇,冷道:“你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是么?”
鬼先生不明所以,只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讀破古卷無算,好不容易拼湊出祭殿的點點滴滴,豈能憑空出現一名少年搗亂,處處與記載捍格,卻無不中的?世上哪有這般道理!
論血統、論資質,論努力的程度……登上龍皇寶座的,怎么說都該是我!
“……死罷!”
他死命將珂雪一剁,鏗的一聲鈍響,壇內所藏旋盤已被寶刀貫破。然而,莫說耿照,殿中余人紛紛撐持起身,不僅新一波震音未出,前度作用于眾人身上的效果,也逐漸消退。
只有分立祭壇前后的兩人,才能感受晶柱傾注的能量流并未消失,沒了宣泄之處,不住擠壓堆棧,似將失控。以掌隔空壓制力量的耿照,隨著能量增幅,身子開始微顫,腰臍間錠放刺目豪光,透布而出,鬼先生幾乎睜不開眼睛,忽想起一物,顫聲道:“你……那是……不可能!這不可能!”
“能壓制鐵衛的,除了龍皇,便只司祭而已。依你看,我是哪一個?”
耿照淡淡開口,不惟口鼻中透出白光,連語聲也發出低沉的磁震,宛若天神。
當日他與蘇合熏進入密室,偶然啟動門后鏡影,得聞鬼先生與蚳狩云的交談,稍晚染紅霞也被姥姥領來此間,鬼先生假意避開,留老婦人獨自說服女郎,假扮蠕祖。姥姥向她分析利害,極陳服從之必要,一面以指書于染紅霞裙膝,欲連手在七玄大會之上,翻掉雙方共同的敵人。
其時耿照尙不知如何控制機關,鏡影卻自行鎖定姥姥佝身遮掩、悄然疾書的指尖。蚳狩云于此似乎別有專長,全憑腕力運指,不惟肩頸絲紋不動,連臂肌亦無變化,彷佛手腕以下,骨骼肌肉整個獨立了出來,動靜皆與周身無涉,極為特殊。
耿照想起蘇合薫的“敗中求拳”乃至盈幼玉那一手刁鉆奇詭、險中求勝的怪異劍路,觀其筋骨運使,莫不與人體常理大相捍格,似乎同出一脈。
按蘇合熏所說,姥姥常以這種方式向心腹下達命令,以避開黑蜘蛛的監視,她辨讀起來輕松容易,起碼比染紅霞不吃力;后續耿照據以擬訂計劃,讓黃纓從中傳遞,以姥姥的才智,立時明白耿照擁有監視祭殿內諸動靜的能耐,只未向染紅霞透露。
耿照從鏡影中,窺見司壇上的零碎金塊,過去許多混沌不明處,突然便串了起來。
雖與記憶有著微妙差異,但那無疑是“億劫冥表”的部份零件。
方塔第二層有三座祭壇,代表如這般物事────外層的“億劫冥表”以及內中所貯的化驪珠────應有三份,恰合龍皇傳說中的司祭之數。據寶寶錦兒說,帝窟五島既是龍臣,又是累世后族,在鐵衛與司祭中都占份額,似也非難以想象。
耿照未讀過秘閣記載,對龍皇傳說所知有限,只按方塔三層、一級壓過一級的推想,料機關對化驪珠無用,運使驪珠奇力壓制晶柱能量,果然一舉成功。
“放開珂雪,我可給你個痛快!”
他開聲如雷滾,面目被晶柱藍光映得一片青白:“還是你想讓這座千年祭殿,與你一同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