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合散”中,用了高濃度的天麻,雖有祛風通絡、治療抽搐拘攣之效,大量服用卻能致命,吸入鼻腔,更易使喉中黏滯,氣息難通,是一味須得小心酌用的臣藥。少年是無心抑或機變,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然而這關鍵的一手,卻使得這夜的醫廬,成為相互撕咬、奮力求生的殺戮場。
天明時分,當傷痕累累的少年推開門,走出竹廬時,留在身后的除一地狼籍,還有一去不回的善良天真。
新的祭血魔君誕生了,以血甲門最正統、最完美的形式。
即使還沒有高強的武功,醫術也只能說是玉鞘露頭而已,尚且談不上“心計”二字,然而新魔君的前景一片光明,沒有克服不了的坎兒,一如惠生谷山巔初露的曙光。
他已許久許久,沒憶起那日的心情了。
直到現在。
──聶冥途!
那頭發瘋的老狼從離開冷爐禁道起,就有計劃地狙擊他。祭血魔君知他一路尾隨,料想看在“那人”的面上,聶冥途的狂言不過恫嚇罷了,只拉不下臉面,跟出數里、乃至十數里后,總能知難而退。
日常生活的掩護身份,乃魔君立身的根本,當然不能教他跟出點眉目來。祭血魔君打定主意,在暗樁變裝易容,取得武器醫藥的補給之后,雙方優劣立判,聶冥途再不知趣地尾隨跟蹤,就是逼魔君動真格的。
他不介意把握機會,清理己方陣中的渣滓。
鬼先生也還罷了,以“那人”之清明高圣,實不該納聶冥途這樣的卑劣之徒于己方陣營。他全然無法理解這樣的思路。
而聶冥途就在他補足給養后,發動了第一波攻擊。
“瘋”不足以說明狼首的可怕,他的布計是經精密設計、謹慎評估,佐以不要命似的魄力執行。《青狼訣》的優勢在此役中展露無遺:打不死的粗皮厚肉、驚人的復原能力,皆非《青狼訣》最致命,而是以如此的身體條件迎戰后,累積下來的經驗與反饋。
龍皇祭殿中初交手的一面倒形勢,在首波突襲中,業已蕩然無存。
祭血魔君的傷勢未復,內息耗竭,“花爵九錫”的無形刀氣威力大減,所幸青狼訣雖無所不愈,到底忌憚破魂血劍的尸毒,魔君仗著招式精妙輕功高絕,勉強脫身,卻難以甩脫狼首的追蹤。
往后數日間,兩人交手十余度,聶冥途似乎不用休息,總能找到魔君最疲憊的時候出手,戰術靈活百變,渾無顧忌,幾乎成功殺死對手。連魔君自己,都忍不住開始懷疑:他能活到現在,極可能是出于聶冥途“貓戲老鼠”的惡意,一旦樂趣耗盡,便是絕命之時。
回家的路途超乎想象地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