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別駕并沒有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改變了立場。欲使一夢谷的主人醫治愛兒,并不只有“擒下雪貞”一法,然而心思一動,鹿別駕便絕了其它念想,強抑著心頭悸動,緩步走向涼亭,口中卻隨意攀談,以防雪貞發現他的企圖。
“那么……大夫有沒有說,這魘癥要如何根治?”
雪貞微蹙著姣好的柳眉,露出些許遺憾的神情,娓娓說道:“大夫說,魘癥是無法根治的,只能阻止它繼續惡化。患者最好能待在靜謐平和的地方,事不上心,遠避凡塵,漸漸就能平心靜氣地過日子。”
鹿別駕分持刀劍,越走越近,繼續引她說話。“這樣就行了么?不服些寧神靜心的方子,也能抑制魘癥發作么?”
雪貞正色道:“作用于人身,藥亦是毒,經年服用,療效益減,而禍患益深。大夫說,最好的法子,就是打造一處寧神靜心的環境,將使人安寧的物事,藏入生活大小細節之中,待身子習慣后,再次第加重份量。”
鹿別駕見她毫無防備,心底竊笑,想到今夜便能享用這名集鮮烈、溫婉于一身的絕色,更是近十年來未曾有過的興奮雀躍,順著她的話頭,敷衍道:“大夫此說極是……”忽地腳下踉蹌,雖拄刀撐住,卻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困乏自體內深處涌上來,只得順勢坐倒;回見一干弟子或坐或臥,兀自不覺有異,十有八九怔怔望著涼亭階上的美人傻笑,畫面說不出的詭異。
他一提內元,丹田內并非空空如也,然而須得加倍使力,才能運起不到平常十之一二的內息,像是剛剛經歷一場鏖戰,身體太過倦乏所致。以鹿別駕的見識,從未聽過有這樣的毒,倒像是極其厲害的蒙汗藥,但蒙汗藥煙要在這么大的空間里施放,還得讓人吸足份量,怕不是烽火臺的煙柱一般,斷不能無知無覺;自來此地,未曾有過食水入口,連水渠中的流水,鹿別駕都不曾讓它濺上肌膚……這賤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
“鹿真人,誠如大夫所說,藥物須藏入生活細節,務使無覺,待身子習慣后,才能慢慢加重份量。妾身所用的劑量,是這十多年之間慢慢積累,如今行走說話,方與常人無異;相同的份量用于常人,是有些太過了。”
五官分明、棱角鮮烈的絕色佳人溫婉一笑,裊裊起身。
“這水閣,就是妾身的‘藥’。大夫耗費無數心血,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全都是極厲害的寧神藥物,風中水里、草露蟲鳴等,無一不具療效。能撐到此時,鹿真人這天門二把手之名,果真無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