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視房內各種金碧輝煌的精細雕鏨,盈幼玉出神片刻,不由得嘆了口氣。
冷爐谷內不乏雄奇瑰麗的建筑,然而年代久遠,且多是廳堂等集會處,同樣的風格之下,教使們的廂房就顯得太過古樸,雖可隨興布置,比起越浦烏家之流的豪門富戶,畢竟相去甚遠。
做為代表天羅香晉見盟主、替姥姥傳話的使者,盈幼玉來過朱雀大宅幾回了,過往在大廳候傳,還不覺如何,此際身在后進的廂房里,少女忽然意識到自己是鄉下人,過去總以鳳凰自居,其實不過是土雞番鴨中生得高些的罷了,寂寥蕭索涌上心頭,驟生不勝之感。
才進大門,郁小娥便找借口繳了她的佩劍,此際竟連個能實實在在握入手里、聊添些許安慰的寧神之物也無,僵直地坐于精雕細琢、鋪著綢緞的酸棗枝椅中,雙手揪緊膝裙,心里空蕩蕩的,突然想念起冷爐谷來。
今日之行,其實沒有什么緊要的事——嚴格說來,并不是姥姥叫她來的。
冷爐重光后,姥姥又過起日理萬機、鉅細靡遺的忙碌生活,迅速從八部中拔擢了一批做事的人,很快教門便恢復運轉,順暢得令人不禁懷疑,這批人是不是姥姥老早暗中訓練好的,專等這天派上用場。
她當然知道不是。
這批新人中,外四部占了三成以上,這是過去沒有的事,反倒劫余的內四部教使多干些無關緊要的差使,不知是不是郁小娥令老婦人印象深刻,又或林采茵、孟庭殊的表現令她太過失望。
盈幼玉甚至沒有得到新的位子,連原本的代織羅使都交了出去,姥姥說讓她專心練劍,其實更關心的是她的肚皮;雖未明言,但盈幼玉猜想姥姥期盼的是自己珠胎暗結,每思及此處,又或對上姥姥關切的銳利眼神,少女便兩頰發燒,窘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也是托在姥姥身邊之福,她才發現了那本錄有“敗中求劍”的圖冊,冊里比劃招式的少女雙腿修長、身段健美,更令人驚喜的是,眉眼依稀便是盈幼玉的模樣。
“一直想把這套劍法錄下來,前些日子見你正練著,隨手畫了幾幀。”姥姥淡淡一笑,難得微露一絲羞赧,像是秘密意外被小輩窺破,雖談不上生氣,解釋起來卻難免尷尬,須得盡力掩飾,才能對彼此交代似的。
盈幼玉不禁睜大了美眸。“這……這是您畫的?”
“技藝粗疏,又擱下許多年啦,委實見不得人。”老婦人淡淡一笑,略略別開視線,看得出對少女的反應十分滿意。
怎會見不得人?簡直……簡直比教門內專門培養的畫師優秀百倍!圖紙間活靈活現的自己,讓她幾乎看得入迷,回過神時,不知哪來的勇氣,開口向姥姥討了那部圖冊珍藏。
“有機會姥姥再畫一本給你。”
蚔狩云倒是干脆地拒絕了她,不過接下來的話,卻教盈幼玉羞紅小臉,心子撲通撲通地撞擊著飽滿高聳的胸脯,差點自檀口蹦出。
“……這是為盟主繪制的,我想讓他鑒賞鑒賞這路劍法,指點一二。盟主年紀輕輕,不惟遇合神奇,心性亦有過人處,乃天生的武學奇才;奇才所見,定與我等凡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