蠶娘汲運珠能,及時避過,邪穢上涌頭暈眼花,聽身后風緊,咬著血溫回身出掌,不用珠能蠶勁,與祛寒搶至的戈卓連換十余招,一掌打得他倒翻出去。可惜這一擊沒能附上內勁,否則獨臂漢子縱未筋骨摧折,少不得臟腑受創。
三虎多年同修,默契絕佳,戈卓甫一飛出,猱猿便即補上,一樣沒拾兵刃,竟空手來斗;雖多戈卓一目一臂,打來卻沒兩樣,三五合內即翻了個蔥栽筋斗,然而極衡復來。女郎摸不清他的內功門道,反正丹田虛乏,索性全倚拳腳,相持又較前二人久些,居然撐到戈、猱重入戰圈。
極衡意在拖延,蠶娘又何嘗不是?在凈穢之前,驪珠是決計不能用了,方才冒險一試,差點連內功都使不上。銀發小人兒鐵了心,趁極衡拳腳無害,暗聚天覆功勁,待二子又圍上來,便出極招一塊解決。
猱猿、戈卓各從不同方位,掠進女郎身后一丈內,忽然停步,緊接著極衡點足飛退,距離也拉開至一丈。他退得太快太邪乎,全然不合情理,蠶娘微怔之間亦未追擊,冷冷一哼:
“干嘛,想結陣哪?”
還真是。
三人心念一同,倏忽齊至,銀發女郎夷然無懼,雪足一點,細小的嬌軀騰地飛旋,朝三個方向各出一掌,因速度太快,瞬間猶如三道蠶娘的虛影同時出手,幾無先后地與三虎各對了一掌,久蓄的綿密蠶勁疾吐而出。
然而,猱、戈僅僅是小退半步,極衡更是連一步也沒退,蠶娘還來不及詫異,掌風已然襲體,卻是來自相異的另三個方位!
蠶娘閃躲不及,虛相再轉,一樣是三掌齊出,打得她氣血一晃,而三虎陣位移換,又是三掌前至、三掌后疊,方位各異,仿佛有六個人圍著女郎。蠶娘神功之所至,俏美的身形轉如飛蓬,無論幾道掌來,俱是無分先后地擊回;又轉得幾轉,已是一次九掌齊至。
更可怕的是,蠶娘每一對掌,所擊非只一人,而是兩股勁力接掌,天覆功勁由二人分攤,殺傷力大減。問題是:蠶娘仗著超卓身法、精純功力,才能無分軒輊地以一敵三,“山無虎”猱猿等既無蠶娘之能,能前三掌疊后三掌地出招,前后方位還不相同,已是匪夷所思;每一對掌猶能以二人分力,這不止是分身術,還得一口氣化出十二個人才能辦到,遑論連疊九掌——
三三無盡,六六無窮。
女郎突然明白,他們使的是什么陣了。
(這是……“六極屠龍陣”!)
儒門至高無上的決殺之陣,專克鱗族,歷來只有三公、六令得授,便在三槐世家內,也是珍而重之、不預外聞的絕傳。滄海儒宗式微后,三槐避世,六藝隱沒,儒門之主不知伊于胡底;游于外道雜藝的“九通圣”成為武儒臺面上的頭臉人物,以祖宗家法論,連他們都沒有一窺此陣的資格,今日竟在這城尹衙門的內監院里,現于三名匪寇刺客之手!
蠶娘的心沉到谷底。
殷橫野當然是有備而來。從發現北屋的符篆起,女郎就明白今日死關之兇險,猶在當年鄔家莊的惡夜之上。在湖莊,殷橫野是策動、驅使五部執令的主謀,鄔曇仙鄉一役,甚以術數模擬大陣,殷小子手里握有陣秘,應是毋庸置疑。
但……將儒門重寶“六極屠龍陣”交付三名刺客,實在無法想像,這是殷橫野能做出來的事。比之蠶娘,如為一己之私,將驪珠或《麓野亂龍篇》交給幾名地痞路匪,讓他們越貨殺人……此非墮落,而是徹底的沉淪。
一切信條信念都已拋下,以貫徹惡道的人,該有多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