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照點頭欲走,忽然想到什么。“隔著血祭陣,怕聽不見你。要不約定什么暗號,或以數數計時,以免相誤?”
血祭之陣的“迷霧”眩惑五感,耿照隨他繞行四邊時,便察覺隔陣的對向難以望見,連聲音的傳遞也極模糊,明明不過相隔數丈,倒比對著真正的濃霧更要朦朧不清,故有此問。
聶雨色不覺失笑。“數數的法子,只對龍位有效。”耿照一怔,登時會意。
貿然切斷虎樁的氣血連結,還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又要耽誤多久,約期毫無意義,只能隨機應變。“……接過內陣的血絆后,迷霧消淡,喊大聲點還是聽得見的。不過你說得有理,我會唱支歌兒什么的,讓你知道該動手啦。”
那也意味著血祭的羈縻效果將次第減弱,殷橫野隨時可能破陣而出,將二人立斃于指風之下。
耿照點頭,本欲抱拳稱謝,話到嘴邊卻覺無味,鼻息一吐,逕道:“我知你不待見我,不在意我的道謝和道歉,我就不惹你了。就算今日死在這兒,我很高興與你并肩而戰。聶二俠,后會有期。”
聶雨色哈哈大笑。
“沒死成的話,請你吃酒啊。”
耿照頭也不回,轉身奔去。
聶雨色計算著少年的步幅,整座陣圖布置處,在他心底有個具體而微、鉅細靡遺的立體陣圖,纖毫畢現,連一叢雜樹、半截斷木都未遺漏,比越浦城中最細致的棗核兒面人更精巧。他看著陣圖上針尖大小的少年跑到樁前,調息提掌,邊豎起耳朵等待,看似做好了準備——
師尊,徒兒今日來給您長臉了。你且看我。
(對子狗!教你今日,知我風云峽不可欺!)
蒼白瘦小的青年嘴角微揚,露出一抹邪笑,提運功力,悍然一掌,將露出地面的三寸樁頂擊平,感受土中的符箓飛快運轉,一縷一縷抽出全身的精氣血神,竭耗如攫,轉瞬將死;五感六識仿佛隨術式鉆入地底無盡處,頃刻千丈,悍然刺入地龍脊髓!巨獸咆哮扭身,釋出一股無邊巨力,加速竄返,透掌而入,溢滿百骸,幾欲鼓爆奇經八脈!
難以言喻的力量,伴隨著劇烈的痛楚,令他忍不住仰頭大叫,額際爆出青絡。在神識恢復的瞬息間,聶雨色明白未經實驗的發明已成了第一步,由足以架起微型護山陣的礎石上收集、反饋而來的巨量地氣,并未將他爆成一團血霧,此法或真可行,絕非異想天開。
“可以動手啦,耿家小子……別挨一下就死了啊,哈哈哈哈!”
長笑方落,猶記著應許耿照之事,滿懷豪興遄飛,朗聲吟嘯:“……遍履城山,不求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