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戰早知必有死傷,惡佛自告奮勇接下第一擊,豈無必死的覺悟?只犧牲一人便教那廝伏法,實已不能更好了。饒是如此,少年依舊悲不可抑,正低聲復誦著巨漢的離世偈語,忽然間心生不祥,回身一記寂滅刀勁悍然出手,來人迎著隔空刀氣飄然閃退,怡然笑道:
“世間無用殘年處,祗合逍遙坐道場!看來南冥惡佛平生作惡太甚,縱使改邪歸正,仍落得如此下場,實令人不勝希噓。”
“……殷橫野!”
耿照眥目欲裂,正欲使出“風起于青蘋之末”,驀地視界一花,殷賊忽自身前冒出。
這一下雖然快絕,卻非是“分光化影”。
他在虛境中與刀皇戰過無數回,應對“分光化影”粗具心得,一個空心筋斗倒翻出去,著地一滾,又向斜里躍開,頃刻三變,次次方位不同,一氣呵成,竟無絲毫停頓,刁鉆已極。
老人左掌箕張,地面一塊焦石逕自彈起,如系絲索;扣指一彈,焦石“颼!”朝耿照面門射去,總算少年應變快絕,起身時手里已抄著半截殘木,堪堪磕飛來勢獰猛的“暗器”,那木條也應勢爆碎開來;破片飛濺至殷橫野身前,又被他信手彈出,化作逼命之利,耿照不敢空手以對,頻拾頻舍,接得左支右絀,勻不出一絲進退余裕。
殷橫野越攻越快,耿照勉強擋開一枚“暗器”,手里殘剩的半截棍狀物尚不及換新,已被后兩枚接連擊中,手臂蕩開,露出空門。殷橫野猿臂輕舒,五指凌空一抓,耿照頓覺胸膛劇痛,如遭尖錐插入,摔落地面不住翻扭,唇面煞白,揪緊心口掙扎難起,已無力再戰。
殷橫野嘴角微揚,正欲上前,驀地颼颼兩聲鐵箭射落,一桿羽箭落在他與耿照之間,另一箭卻直挺挺插在半毀的大堂前,尾羽嗡嗡顫搖,示威之意昭然若揭。
老人心念一動,舍了蜷在地面宛若熟蝦的七玄盟主,身影微晃,下一瞬已出現在堂里后進,但聽箭鏃破空聲不絕于耳,沿老人倏隱復現的動線插滿一列,直到為未塌的屋頂所阻,鐵箭再也射不入為止。
連奄奄一息的雪聶二人亦不能吸引儒服老者的注意,殷橫野足下不停,逕由堂底右側的門廊,走入大院第三進。驤公幽邸依山形而建,一院本就高過一院,到了這第三進走勢一轉,微沒入山背,從漱玉節的位置已看之不進,世上便再有第二柄玄母劍,也難射及。
在殷橫野心中,始終不以為逄宮會與蕭諫紙、耿照合作。
若有逄宮通風報信,蕭諫紙何必走一趟覆笥山打草驚蛇,教自己提早發難,沉沙谷內又豈能渾不設防,給打了個措手不及?簡直毫無道理。以龍蟠、數圣之智,聯手須下不得這般臭棋。
如此一來,“刀魄防佛血”一說仍可為真,逄宮翻遍經籍而得,蕭諫紙的案頭功力也非泛泛,雙方不約而同查到了一處。只恨耿家小子陰險狡詐,反過來利用刀魄催動龍息大陣,龍皇祭殿本在冷爐谷內,掘出這點祖傳棺材本來,也不算難以想像。
殷橫野原以為在制造出幽邸附近生機滅絕的異象后,天佛血早應移往他處,畢竟戰陣無眼,難保不會有什么閃失,直到漱玉節適才情急之下,連射兩箭為止。射向兩人之間的一箭,自是阻止他對盟主痛下殺手,但射在堂前的那一箭呢?漱玉節為何怕他往后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