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跫音蹣跚依舊,沒有停下的打算。
褚星烈又以一貫淡然卻決絕的冷漠,狠狠打了少年一巴掌。耿照茫然怔立,幾乎忘了身在戰場,周遭正進行著一場常人難以悉見的激烈鏖戰,被七叔所遺的無助與孤絕倏又涌起,直到風里飄來淡淡一句:
“你這孩子,就是太聰明了啊。”
剎那間,淚水溢滿耿照的眼眶。“……木雞叔叔!”
霍然轉身,白袍人卻未回首,彷佛道別已畢,再無牽掛,逕對虛空處叫道:
“殷賊!我先行一步,黃泉路上,停刀相候……教你記好了!”橫刀一掠,身前的空氣像被極銳極薄之物劃開似的,兩條人影憑空跌出,一人以掌刀格去氣勁,挑眉贊道:“……好劍法!”落影還形,一身笠帽草鞋、腰懸魚簍的打扮,正是刀皇武登庸。
被他阻絕脫身不得的殷橫野卻裂衣見血,左臂袍袖猛被劃開,雖只傷著皮肉,已是其“分光化影”今日第二度被破,驚怒交迸,一時間竟忘了搶位遁逃。
他不計代價以“陰谷含神”修復功體,蓋因身中不堪聞劍,自份必死,死前也要拉些螻蟻墊背,是存了豁出一切、破罐破摔的心思。豈料武登庸一現身,殷橫野心怯之下,本能便逃,連使“分光化影”不為別的,只為搶一抹脫身間隙。
峰級高手對戰,反不使分光化影、凝功鎖脈等異能,兩方俱有之物根本不算優勢,徒然浪費時間,至多是畫龍點睛地運使于關鍵處,與點穴或擒拿手法等無異。
武登庸號稱“刀皇”,空手也能使出絕頂刀法,若全力施為,殷橫野連正面接他一刀而無傷的把握也無,只好先溜為妙,暗禱刀皇莫要追索氣機,搶先一記劈在他落腳處——惡佛、褚星烈死前頓悟的破影之招,于峰級高手并非奧秘。
但武登庸只像貓捉老鼠一般,與他一同“分光化影”,在偌大院里化光閃現,無謂追逐,徒然浪費彼此的心力,遲遲不出重手,又不放人自去,直如小兒嬉戲。
直到意外靜止的瞬間,殷橫野才省起所有不自然處,都關乎最根本的三個字。
——為什么?
他為什么來?
我為什么跑?
為什么只追逐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