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照是聽胤野親口說過驚鴻堡慘事的,不想她非是帶走丈夫的首級硝制留念,而是從尸體中挖出了不死的雙元之心,孰為有情孰為無情,少年思之極罔,只覺凄惻。
漱玉節以為他歡喜得了奇遇,以致怔然,怡然起身,重新坐直。她白綾抹胸的下緣淺短,只過臍約兩寸,塞不進紗褌褲頭,這樣的坐姿卻擠不出一絲腴肉,腰枝簡直比少女還緊致,似撐不住飽滿的上半身,昂起時被抹胸松松兜著的雙丸為之一跳,余波蕩漾,片刻方止,亦是絕美的風光。
美婦人渾然不覺,笑語溫婉,將個中詳情娓娓道來。
當日情況緊急,直到胤野從隨身革囊中取出雙元心,才露出一絲曙光。
胡彥之師從“捕圣”仇不壞,仵工擅于開膛,但畢竟是問死而非救生,才喚漱玉節來幫手。漱玉節亦非外科圣手,沒敢主意,眾人想方設法將耿照帶回冷爐谷;其間黑霧與驪珠持續交戰,耿照靠著血蛁精元得以不死,但痛苦之劇實難想像,以致清醒后失去了這段記憶。此乃后話。
薛百螣、蚳狩云等亦通跌打金石,面對如此駭人聽聞的異創,全都束手無策,最后還是漱玉節動用藥材行里的關系,從湖陰近郊秘密帶來了曾與程虎翼等一同創設太醫局轄下“同患堂”、亦有神醫之譽的湯傳俎,為耿照開膛。
湯傳俎性格怪異孤僻,太醫致仕后隱居在湖陰近郊的一個小村子里,既不開廬行醫,也不領朝廷的半俸,自耕自食,一住經年村人都不知他姓誰名啥,更不知這貌不驚人的老農是名震天下的湯神醫。
漱玉節派潛行都將湯傳俎綁了來,老人一看耿照的情況,只道:
“開膛有甚難的?可心我安不回去。早二十年或可一試,反正又不是我死。知不知道我為什么在被攆出太醫局前,自己先滾蛋了?我這輩子食不油、飲不酒,不好女人,悉心保養,可時辰一到,老天爺還是廢了我的手眼,才知人生走這一遭全是白饒。”舉起雙手,依稀發顫。一旁薛百螣等老將雖未接口,諒必感同身受。
胤野笑道:“老爺子你放心,不用你安,開膛即可。其實呢,我家盟主的回復之能厲害得很,便是隨便拿斧子砍將開來,料想也能生回去。老爺子隨意即可,毋須在意。”湯傳俎怔了半晌,冷哼一聲,便去燒熱水燙烈酒,命人準備凈室了。
在場眾人連“不可”都喊不出,無言以對,神情陰沉而疲憊,容顏傾世的美婦言笑晏晏,毫不在意,仍與見三秋斗口。
武登庸以為她的從容并非空穴來風。畢竟身為上一個親手摘出冰火雙元之心、還一直保存至今的人,沒有誰比胤野更了解這枚異物的性質。
湯傳俎切開皮肉,鋸斷胸骨,以超過所有人想像的狹口,在耿照的胸膛上開了足以露出全心的大洞,連胡彥之都佩服得不行,暗自記取神醫的手法。不過接下來的一切卻令湯傳俎瞠目結舌,大呼值得,結束后甚至自愿留在冷爐谷,繼續觀察耿照復原的情形。
胤野逕以珂雪搠入心膜,黑霧凝成的活心瞬間不動,腔子里一陣白光竄閃,圣源之力灰飛煙滅,點滴不存。失心的少年劇烈抽搐起來,轉眼將死,胤野卻不慌不忙,戴著鞣革手套將蘊著異光的雙元心放入空腔里,剎那間,心包上的心脈管絡就像活起來似的,自尋徑壁插入攀合,直至充滿蛁元的新鮮血液注入運行,重新周行百脈為止。
這個精密復雜的過程,僅僅在幾霎眼間便即完成,像是加速看了花開吐蕊的模樣。耿照痙攣的身子一僵,才又緩弛不動,肺葉起伏逐漸趨于平穩。
“行了神醫,”胤野嫣然一笑。“把他弄回去罷。這口子可沒法兒靠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