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馬在名神高速公路上疾馳,車燈撕開無邊無際的黑幕,美式肌肉車的引擎在寂靜的夜猙獰咆哮。
狂風從敞開的車窗貫入,吹亂了源稚生的黑發,攪散了他緩緩吐出的煙霧。
車載煙灰缸內,二十余根煙蒂插在滅煙沙上。
開車抽煙,一根提神,兩根醒腦,但這么多煙屁股,顯然駕駛員只是在單純借助尼古丁排解心中的煩惱。
源稚生今晚是孤身一人回往大山,車載cps和移動電話模塊都拆了,杜絕任何被追蹤的可能。
他不是沒有考慮好是否要多帶點人,起碼把烏鴉和夜叉這兩個活寶帶上。
可他現在要去做的是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他們倆幫不上忙,甚至還可能會遭遇危險。
目光遙望遠處的群山,那里承載著源稚生年少的回憶,以普通人身份度過的時光,以及人生最痛苦最不愿意回想的某段過往。
鹿取神社的路牌一閃而逝,源稚生駕駛著悍馬沿著輔道駛離高速公路,在蜿蜒的山道中前行。
一路蟲鳴和鳥叫,看不見任何燈光,孤獨的悍馬穿行于寂靜的群山峻嶺之中,碾過堆積在路面的碎石,淌過潺潺而流的山溪。
不知過了多久,源稚生駕車穿過腐朽色變的鳥居,總算回到了長大的地方。
僅僅過去六七年光陰,這座位于山中的小鎮便衰敗的不成樣子。
車燈照耀之處盡是倒塌的建筑和臟亂不堪,裂縫處生長著雜草的路面,有著八百年歷史的鹿取神社已經徹底淪為廢墟,像是堅守近千載光陰,最后還是敵不過歲月,倒在戰場上的巨人尸骸。
這座山中小鎮圍繞神社而建,幾乎一半人都為神社工作,主要經濟來源便是向進山的游客兜售紀念品。
源稚生和源稚女小的時候經常去神社學習,穿著麻布縫制的白色狩衣,在宮司的教導下學習祭神的舞蹈和禮儀。
只是當年的他對神社并不感冒,每次學習都是看似認真實則異常敷衍,所以學起來很慢。
而與他相反的是弟弟源稚女,什么東西看一遍就會,連宮司都覺得他是下一任宮司的不二人選。
可惜,神社最完美的繼承人變成了連環殺人魔,有十四個無辜的花季少女慘死其手,最后落得個藏尸枯井的結局。
但老宮司并不知道這些,他只知道在盛大的巫女祭當夜,最漂亮的巫女死了,寄予厚望的繼承人失蹤了,外界都在傳言庇護鎮子十世安寧的白鹿巫女不愿再庇護這座小鎮。
于是在第二年,老宮司便溘然長逝,死前沒能找到第二個繼承人,于是神社慢慢沒落。
最后伴隨一場地震,與整座小鎮一同淪為廢墟。
若非彼時已經接觸到了真實的世界,以源稚生曾經坐井觀天所看到的世界,或許會以為這是有望成為下一任宮司的弟弟變成殺人魔,觸怒了庇護鎮子的白鹿巫女,于是她收回神力,讓天災降臨。
收回雜緒,悍馬在一座廢棄的學校前停下,源稚生佩著雙刀落地,借著車燈打量這座鎮上保存最完好的建筑。
家鄉就是這樣一個每每提起,便會勾動人心弦的地方。
而觸景生情,腦海中翻涌的回憶便會更深,情緒變化的越加強烈。
在他有記憶以來便一直被寄養在這座小鎮,養父是一個酒鬼,專靠收養孩子來賺錢,每次喝醉酒便對他們兄弟倆大聲叱罵。
半大小子吃窮老子,每次養父罵的話都在抱怨他們太能吃,而寄來的撫養費太少。
每當這時,源稚生心中那股要帶著弟弟走出深山,去大城市過好日子不再寄人籬下的念頭便越發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