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嗣昌愁眉苦臉,他冥思苦想日夜,終于有了些許頭緒,可卻不知符不符合陛下的心意,想著待散朝后,私下同陛下稟報。
也因此,他今日格外的沉默,站在隊列中垂著腦袋,猶如老僧入定一般。
劉宗周回了衙門之后,接手了流民之事,也發現了幾個問題。
流民實在太多,加上從高陽、濟南撤回來需要安置的百姓,皇莊已是放不下這許多人,眼看著天氣越來越冷,今早已經有了下雪的跡象,要再沒有安身之所,怕是凍死的人更多了。
再者,人多了,糧食也不夠分,陛下撥下的那些銀子如流水般花出去,已經快見底。
劉宗周愁啊,他知道濟南城外大軍也要軍餉,可百姓也不能棄置不顧,還是出列,將此事稟報了出來。
朱由檢聽了,朝楊嗣昌看了一眼,他如今正在籌措糧餉,這事交給他也正合適。
不過朱由檢并未在此時下這個命令,而是說道:“此事,內閣和六部一同想想,該如何處置的好。”
朱由檢的意思,是讓他們回去想想,擬個章程,可范復粹卻是咳了一聲,出列道:“陛下,流民安置這問題,臣有些想法。”
楊嗣昌撩了撩眼皮,范復粹面色泛紅,眼冒精光,說話的時候下顎下胡須一翹一翹的。
怎么這人在詔獄住了幾天出來,反而是更精神了呢?
朱由檢也看向范復粹,也有些受不住他灼熱的眼神。
朱由檢咳了一聲,說道:“范卿有何想法,但說無妨!”
范復粹咧嘴一笑,挺了挺胸膛,大聲道:“陛下將皇莊提供給流民居住,陛下體恤萬民,實乃我大明百姓之福,眼下流民太多,可城外莊子也多啊。”
說到這兒,朱由檢已是明白了范復粹的意思,滿殿站著的這些人,不說別的,閣臣、六部尚書、各國公勛爵,哪家沒干點兼并土地的事兒,哪家沒買過幾個莊子。
安置流民,一家出一個莊子,也是足夠了。
況且,莊子中還有糧食,若他們愿意捐出來,當真是解決了眼下麻煩。
朱由檢知道了,其他幾個朝臣也明白了過來,他們心中不免憤恨,一個個在心里問候起了范復粹的十八代祖宗。
要捐他一個人捐去,憑什么要拉上他們?
還沒等他們腹誹完,范復粹繼續道:“臣慚愧,臣想著過幾年致仕,也置辦了一個莊子,臣愿意將莊子提供給流民,莊子中食物也盡數捐出。”
范復粹大義凜然,可其他人就不干了,一時殿上竊竊私語之聲不絕,禮儀官靜鞭三下,才讓朝堂恢復了肅靜。
嘉定伯周奎猶豫了片刻,咳了一聲出列道:“陛下,臣倒是有一處莊子,但就是府上女眷住著,安置流民,要是有個沖撞,怕是...怕是不妥啊!”
周奎為難得嘆了一口氣,面色愁苦又無可奈何,可是這話,卻沒幾個人相信。
朝中新貴,皇后父嘉定伯周奎,田禮妃父左都督周宏遇,二人仗著女兒得陛下寵愛,兼并土地這事從來不猶豫。
而二人也沒將買來的土地和莊子都放在自己名下,找個理由,做成族田,或者從族里找個有功名的,記在他名下,連稅都不用交。
而在江南,他們所擁有的就更多了,不說需要自己買,江南富商要巴結他們,會親自送上門,求著他們收下。
周奎掩耳盜鈴,把其他人都當成傻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