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恕臣直言,遼兵如今有兵四種,”楊嗣昌頂著周圍人的壓力,繼續說道:“一是殘兵,從這營逃到那營,手無寸械,隨營靡餉,裝死扮活。”
“楊閣老所言差矣——”
楊嗣昌剛說完第一種,方一藻就坐不住了,忙開口想要讓他住嘴,誰知朱由檢朝方一藻抬了抬手,朝楊嗣昌道:“繼續說。”
方一藻無奈,他看了一眼祖大壽,祖大壽眼睛卻是看著站在門邊的祖澤潤,只好收回目光,聽楊嗣昌繼續說。
“第二種,額兵,有營全員皆亡,可仍舊領餉銀,第三種,募兵,便是招攬一些游食無賴之徒,今日投了這營,明日又去投那營,領出安家月糧,第四種,援兵,各鎮挑選,自然挑選一些弱軍羸馬,朽甲鈍戈,不堪入目。”
楊嗣昌說完,堂中一片寂靜,方一藻簡直想殺了他的心都有。
這番話是什么意思?
這便是赤裸裸得揭示出遼餉的發放有問題。
有什么問題?
餉銀自上而下,中間克扣太多、冒領太多,到不了士兵的手上。
而每年的兵額實際上是少了,可餉卻增多了,這中間大量的冒領虛報,入了邊軍將領的腰包,又通過賄賂進入朝廷勢要的手中。
“方卿,你是遼東巡撫,楊卿所言,你有何話說?”朱由檢淡淡開口道。
遼東這個問題,朱由檢又何嘗不知,他今日所要談的,便是這些。
本以為沒人敢說,最后還得自己來,卻不想楊嗣昌一上來就給自己送了份驚喜,委實是自己想不到的。
方一藻聽皇帝點名自己,心尖兒顫了一顫,謹慎答道:“陛下,楊閣老所言言過其實,邊境守軍人數眾多,且武器裝備、紅衣大炮等火器也需要軍費維護,更有戰亡將士的撫恤銀需要發放,如何能少啊!”
朱由檢聽方一藻這番說辭,不滿得哼了一聲,“朕沒問你這些,朕問你,楊嗣昌所說這些情況,可是屬實?”
“這...這...陛下...”方一藻哪里敢應,可若說不是,就是欺君之罪,他急得滿腦門的汗,支吾著說不上話來。
“方一藻,朕如今在山海關,遼兵就在朕眼皮子底下,朕隨便拉一個人來,你說他會不會同朕說實話?事到如今,你還想隱瞞下去?”
方一藻見皇帝生氣,忙跪在地上請罪,“陛下息怒,是臣治下不嚴,才有冒領軍餉之事,臣今后定然整肅全軍,再不讓此事發生!”
“治下不嚴?好一個治下不嚴!”朱由檢怒喝一聲,朝夏云說道:“將方一藻扣押,隨朕回京待審!”
眾人一驚,他們沒想到皇帝一沒要證據,二沒讓方一藻辯駁,就這么下了決斷。
可此時卻沒人敢為其求情,因為遼東餉銀的這個問題,早已是公開的秘密,但凡現在誰求情,都會將禍水引到自己身上。
方一藻也是不敢置信,他趴在地上,“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臣知罪——”
“拉下去!”朱由檢又一聲怒喝,門外守著的錦衣衛當即走入,拖了方一藻就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