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可知,在織染局的,都是什么人?”蔡國用抬頭問道。
朱由檢想了片刻,說道:“織染局皆為匠戶!”
“是,”蔡國用低聲道:“匠戶,子孫世襲,除了織染局,還有神皂房、兵仗局、軍器局等,涉及一百八十八種行業,從戕紙、裱褙、刷印、紡織等不一而足,凡事宮中,還有軍中所需要的東西,都由匠戶執役的這些制造局供給。”
“朕這些都知道。”朱由檢點了點頭,“所以...”
“陛下,”蔡國用苦笑了一聲,說道:“自元代,手藝最好的就簽發為匠戶,子孫世襲,他們沒有別的出路,只能一輩子在這些制造局中...”說著,蔡國用看向皇帝,“陛下可懂了,織染局為何不染布料?”
朱由檢懂了,蔡國用這些話,是在替這些匠人說話。
這些匠人被簽發為匠戶,每日絕早入局,在官吏監督下造作,直到暮色四合時方散,其中更有全家入局造作。
他們原來多是被俘的工匠,或者役逼為工匠的俘虜,除了朝廷發的鹽糧和偶爾賞賜的衣物之外,沒有其他收入,生活艱難,衣食不給,經常發生質典子女的事來。
還有一部分不是俘虜,以自身入局,得到一份鹽糧,工余可以回家和親人團聚,也能做些小東西自行買賣,處境比之前那些要稍稍好些。
可是,管理局、院的各級官吏,往往巧立名目,捕風捉影、蠶食匠戶。
洪武時規定,匠戶隸屬于工部,分住坐匠和輪班匠。
輪班匠須一年或五年一班輪流到局服役,每班三個月;住坐匠則是每月赴局中服役十日。
這些匠人技術被朝廷壟斷,又持續得強制為大明勞役,唯一可采取的手段,就是消極怠工,以及故意將成品質量降低。
特別是這次,朱由檢說要加試科舉,且不限出身,而這不限出身,針對的是宮外的這些人。
織染局的這次事件,往小了說是發泄不滿,往大了說,算是罷工了吧!
朱由檢心里有了數,開口問道:“那蔡卿要如何處置?”
蔡國用面上露出糾結,這事要說處置,也就抓幾個帶頭挑事的,殺雞儆猴也就能平息下來了。
可是之后呢,他們心中仍舊有怨氣,而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之后,可就不是這么太平了。
若是兵仗局、神器局的一起來鬧事,這是要出大亂子的!
“臣以為,堵不如疏,陛下既然說過,這次科舉不限出身,對于匠戶,也該如此!”蔡國用大著膽子回道。
朱由檢唇邊浮了一抹笑意,卻立即收了,故作嚴肅道:“可是,若他們這么鬧了一場,朝廷就妥協,豈不是會讓他們以為,只要鬧事便能達成目的,怕也是不好吧!”
這樣下去還得了,今日不滿意不能參加科舉,鬧事,明日再因為俸祿少了,鬧事,后日,就可以因為朝廷不順著自己的心意,而鬧出更大的事來!
“是,臣會處置帶頭鬧事之人!”蔡國用說道。
朱由檢點了點頭,又道:“匠戶人數眾多,若人人都想要參加科舉,怕場地不夠,這樣,你回去同他們說,這次科舉,朕可以允許他們參加,不過就百人名額,技藝最好的參加!”
“是,”蔡國用聽皇帝松了口,臉上當即露出笑意來,“臣,多謝陛下恩典!”
就算只有一百個名額,也是夠了,蔡國用想著,這還是第一年,只要今后陛下不取消工科的考試,他們便一直會有機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