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了搖頭,光紋流轉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我原本以為,洗盡鉛華就可以擺脫那份血脈,看來,我錯了。”
登神的金色階梯開始變得透明,仿佛從未存在過。
那股貫通天地的神圣氣息漸漸收斂,回歸到小人體內,只留下他懸浮在虛空中,眼神復雜地望著帝皇的意志。
一旁,那斷手化作的變異生物早已沒了之前的兇戾,膜翼癱軟,身體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像是遇到了最恐懼的存在。
帝皇的意志伸出一道光手,輕輕撫摸著怪物的頭顱。
那動作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溫柔,聲音在虛空中回蕩,清晰而沉重:“阿爾法,歐米茄,我的子嗣,此路無歸。”
怪物發出絕望的嗚咽,無數只眼睛里同時涌出淚水,如果那能被稱為淚水的話。
這處于九階與次神波動的存在,卻連掙扎都做不到。
光手微微用力,它的身體便開始寸寸瓦解,墨綠色的混沌能量被金色光芒徹底凈化,連最細小的粒子都沒能留下。
萬年前的泰拉,燈火如星。
帝皇站在基因實驗室的最高處,看著培養艙中二十道初生的身影。
那是他為人類未來鍛造的利刃,阿斯塔特戰團的基因原體。
但并非所有利刃都能出鞘,有幾個戰團在誕生之初便因“基因缺陷”被秘密抹除,卷宗里只留下冰冷的編號,仿佛從未存在過。
沒人知道,其中一個基因原體并未真正消亡。
他在抹除命令下達前,被忠于他的智庫館長以禁忌秘術送走,墜入了當時還未被混沌污染的俄爾甫斯星云。
他的身體化作胚胎,沉入星球核心,以星核的能量為養分,開始了一場漫長的蟄伏。
這蟄伏不是沉睡,而是淬煉。
他以星云的混沌能量為磨石,日復一日沖刷體內帝皇的血脈印記。
那些源自父親的基因片段被他撕裂、重塑、再撕裂,每一次都伴隨著撕裂靈魂的痛苦。
他以為只要徹底剝離那份血脈,就能擺脫“帝皇之子”的枷鎖,以全新的姿態登臨神位,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路。
直到阿爾法與歐米茄的出現。
這對同樣偏離正道的子嗣,不知從哪份殘缺的卷宗里窺見了他的存在。
他們像聞到腐肉的禿鷲,潛伏在星云深處,看著他的胚胎逐漸成型,看著他凝聚神性。
他們以為這是天賜的機緣,只要吞噬了這位“兄長”的神性,就能填補自己基因里的缺陷,甚至超越其他原體。
于是有了那只斷手,有了那場拙劣的侵占。
可他們終究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帝皇之子”四個字背后的重量。
別說吞噬神性,他們連靠近胚胎的屏障都破不了,最終只落得被帝皇意志親手湮滅的下場。
虛空中,胚胎緩緩閉上眼。周身的光紋徹底黯淡,像燃盡的燭火。
他懸浮在那里,不再是即將登神的存在,只是一個被宿命牢牢捆住的失敗者。
帝皇的意志靜靜看著他,沒有憤怒,沒有憐憫,只有一片亙古的沉默。
趙括站在這片沉默里,指尖冰涼。
他看著那位基因原體的身影越來越透明,看著帝皇的意志漸漸隱沒在金光中,突然明白了什么。
所謂登神,從來不是掙脫血脈的過程,而是與宿命正面相撞的勇氣。
這位基因原體躲了萬年,逃了萬年,終究還是在最后一步敗給了自己,他怕的從來不是帝皇的意志,而是那份不敢承認的血脈羈絆。
當基因原體的身影徹底消散在星云中時,趙括眼前仿佛晃過一片無垠的黑暗。
自己,會不會也只是某位神明的某個微不足道的算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