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中事務,譚懷柯跟著申屠灼去樂府。路過云河香階時,她讓沛兒去找杜掌柜要個制衣師傅,到排演現場敲定衣裙樣式,給舞姬量身。
整個樂坊忙得熱火朝天。
樂伎們焦頭爛額地練習著新的曲目,彈錯一下就要受罰;舞姬們排演著更換過的舞蹈,適應著新曲子的節奏;負責吟詠郊廟歌辭的是池樂官,他要背誦申屠灼重新寫的歌辭,嗓子都有些啞了,嘴唇上也起了皮,看上去疲憊不堪。
譚懷柯不禁感嘆:“知道你們忙,沒想到這么忙,先前排演好的全都作廢了嗎?一切都要重新開始?就剩大半個月了吧,還來得及嗎?”
申屠灼捏著額角:“沒什么來不來得及的,郡守大人說了,所有人不吃飯不睡覺也要排演好,池樊宇人都要垮了,還不是一樣要天天練。好在眼下其他表演都推掉了,郡里哪家都請不到樂府的人登臺,就是全心應對歲末祭祀。”
“是有什么重要的人要來嗎?”
“應該是的。”申屠灼心中隱隱有個猜想,只是說不說都無濟于事,總歸是要豁出命去排演,否則郡守大人官帽不保,他的察舉也就完蛋了。
來到一處圍合的木臺上,譚懷柯看到六名樂伎和十二名舞姬在排練。
申屠灼喚來領頭教導的那名舞姬,給譚懷柯介紹道:“這是覓荷,陌赫女子,庫普蘇尼羅跳得很好,目前由她負責教導大家這種舞蹈。但是時間緊迫,她自己也要在練習站位,一個個糾正動作太麻煩了,最好有一個會跳且會看的人幫忙盯著,這樣就能快上許多。”
譚懷柯頷首:“好,我知道了。”
覓荷打量著譚懷柯,似有些不滿:“恕我直言,灼公子驀然帶個新面孔來,說是會跳又會看,要她盯著我們練舞,這讓我如何自處?”
“怎么就不能自處了?”申屠灼反問。
“若是我與她想法相悖、意見相左,那姊妹們聽誰的?”覓荷并不避諱譚懷柯在場,繼續道,“灼公子也說了時間緊迫,到時候我與她爭執起來,豈不是更蹉跎了嗎?再者說,你憑什么覺得她懂行?我們又憑什么要聽她的?”
覓荷向來性子爽利,也不是不好相處的人,不知是不是進來練舞練得脾氣暴躁了,申屠灼沒想到她會如此抵觸,無奈道:“那你待如何?”
“不是說她會跳嗎?先跳一個來看看。”
“她不是舞姬,也不會無緣無故給你們找茬,她只是我請來監督……”
“好,那我就跳一下試試吧。”譚懷柯道,“初來乍到,我需要先聽一下曲子,然后跟著曲子小試一下。”
說罷她脫下鞋襪,同其他舞姬一樣,赤腳站到了臺上。
——
見她自請應戰,申屠灼也不再說什么,朝樂伎那邊示意,樂曲便響了起來。
足尖翹起打著節拍,譚懷柯隨著樂聲舞動起來。庫普蘇尼羅是陌赫的禱祝舞,通常都很歡快,她的腳步輕盈靈活,在臺上迅速移動、跳躍、旋轉,猶如在描繪著一個個禱祝的文字和符號。在一串胡琴彈撥的旋律中,她漸漸地越轉越快,垂髻在擺動中散開,長發繞著她的身側飛揚。
鼓點咚咚而起,疏忽間,她似從云間墜落,雙臂伸展又收回,如鳥兒振翅般起落,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力量,又帶著女子的柔美。時而攪亂光影,時而輕巧擺動,像是烈風吹著絲綢,那一雙眼望來,仿佛蘊藏著無盡的故事。
樂曲到了最急促的部分,是戰舞的節奏,譚懷柯變換步伐,正欲再度旋轉,但由于大宣裙裾太過窄小,不慎踩到了衣擺,一下子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