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覺得,她摔一跤,把腦袋摔壞了,得了什么稀有的病。
她兒子都犧牲好些年,那告知書都在相冊夾著呢。
明德回來……
咋會啊。
看老大姐仍迷迷糊糊的,顧母把更懵逼的貓蛋兒拉過來,說道:“貓蛋兒,你來給你奶說,你是不是看見你爹了?”
貓蛋兒懂事的早,人也聰明,當然知道大人剛剛在說什么。
——那個,好高好高的,穿著軍裝的人,是他爹。
他爹沒犧牲。
他活著。
只是,忘了他們。
貓蛋兒想起他娘,眉毛都耷拉下來,黑亮有神的眼睛漫開一層水霧。
娘說她去找爹,爹還活著,她去哪兒找?
他想娘了。
正胡思亂想著,突然被顧大娘拉到床邊。
“貓蛋兒?”顧母捏了捏他的小手。
死而復生的人把祖孫倆都嚇壞了。
也不奇怪。
是誰都得被嚇到。
貓蛋兒回過神,他沒看對他而言略顯陌生的爹,看著寧老太,輕輕抿唇,問道:“奶,這是我爹嗎?”
瞧見孫子,寧老太終于意識到,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夢。
她的兒子,回來了。
老眼浮現出光彩,那光比什么時候都亮。
“明德?我的兒?”
寧明德嘴角微勾,“是我。”
回答完喊一聲媽。
寧老太愣了下,哭出聲來,掙扎著起身,“兒啊,你咋才回來。”
她拍打著寧明德的肩膀。
“你爸沒等到你,去都去的不安心呀。”
“你媳婦兒為了你……眼睛都快哭瞎了!你這個狠心的,你回不來都不知道寄封信嗎?好歹讓我們知道你活著啊。”
寧老太為小老頭傷心,也為她那苦命的兒媳婦傷心。
寧明德眼眶微紅,沒躲避親娘的教訓,也沒替自己狡辯。
確實是他不對,他沒照顧好家里。
“媽,對不起。”
寧老太聽不得這話,哽咽道:“別說這個,我和你爸同意你去當兵,早做好了見不到你最后一面的準備,回來就好,活著就好,今后好好對貓蛋兒,沒爹沒媽的孩子苦呀。”
這種苦不是缺衣少吃的苦——
是別的小孩有爹娘喊吃飯,他沒爹娘喊的苦;是別的小孩被他爹帶著上山打獵、游泳抓魚,他只能遠遠看著的苦;是別的小孩有媽媽做的小書包、小圍巾,他只能看著媽媽遺照的苦……
沒爹沒媽的苦,是對比出來的苦。
苦在心里!
寧明德看向那個瘦弱的小男孩,眼睛微澀,“我知道。”
“貓蛋兒是我兒子,我肯定好好對他。”
當好爹,也當好媽。
貓蛋兒不知道他爹的想法,察覺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垂下眼,長而卷的眼睫輕輕顫動。
聿寶,珩寶,我有爹了!!
表面再淡定,貓蛋兒心里也是高興的,只是他早熟,顯得過分冷靜,看著像沒事發生。
人緊張的時候,會想干點什么。
貓蛋兒就是這樣,他忙著去倒水,發現水壺是空的,拿上水壺去打水,“……我去打水。”
眸光不經意間瞥向寧首長。
在喜當爹的寧首長眼里,兒子真乖,長的也好,皮膚像他媽媽,眉眼像他,是個俊俏的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