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還是不可遏制地猩紅了雙目,整個人都開始輕微發抖,本就冷白的面色越加蒼白,渾身上下止不住地散發出濃濃戾氣,咬著齒關的聲音幾乎怒地發顫:“住口!”
沈仲蘭吐出一口血,溝壑叢生的臉上扭曲而猙獰,“你和我是一樣的人,既然我這么多年都沒能得到他的心,你也一樣,她不會喜歡——噗!”
嘶啞難聽的聲音戛然頓止,像是被人生硬截斷的銹刀,鮮血淋漓噴濺出來,染紅了那張陰鷙冷峻的蒼白面龐。
被活生生扭斷脖子的頸項還在不停抽搐流血,那掉落在地的沾血頭顱在草地上滾了幾圈后,被聞到腥味的噬人蟻包裹覆蓋,眨眼間就被啃成了一只森然白骨。
他頓在原地,瘦骨猙獰的手掌還在微微顫抖,鮮紅色的血滴自細長泛白的骨節處不停滲落,整個人如同掉進冬日冰潭,浸著令人冷入骨髓的寒意。
哪怕是跟隨他多年的屬下,在這樣的低氣壓下,也不禁打了個冷顫。
良久,他闔了闔眸,轉過僵硬的身體,聲音低啞,帶著一絲木然地吩咐道:“處理了。”
“她眼里只看得到陳最!”
“她不會愛上你,永遠也不會!”
“一個下賤、沾滿血腥的妖孽,她怎么可能會喜歡?”
“她永遠不會喜歡你……”
心驀地抽痛起來,他捂著微微起伏的胸口,腳步沉重而又漫無目的地往前行走,明知對方是在故意激怒,可他卻無法做到像以往那般從容鎮定。
心里忽然涌起一絲慌亂,他想見她,迫不及待地想。
什么妖族人,什么神諭卷,什么籌謀算計……他倏然間就什么也不想管了,只想看到她,將她緊緊擁進懷里,然后說一聲,“阿吟,我想你了。”
可到底還有一絲理智尚存,這身濺滿鮮血的衣袍,又怎配穿著去見她呢。
他就著這埋滿尸骨的宅邸,重新沐了浴,著了身纖塵不染的白衣,將自己打理的干干凈凈,卻連發都來不及束,便急急忙忙地趕了回去。
邵壇殿里燈火灼爍,爐香燃半,殿里的侍女甫一看到他便撲通跪了一大片。
他心里生了絲不祥的預感,凜然喝問:“她人呢?”
侍女們戰戰兢兢,“夫人、夫人……她、她又跑了……木蕖已經去找了……”
他驀然踉蹌了一下,心像是被人挖空了一角,空落落地悶出窒息般的痛楚,他捂著胸口,面色蒼白地顫扶住了旁邊的廊柱,眼眶漸漸發紅,漆黑色的眸眼全然空冥和寂落。
“她不會愛上你,永遠也不會……”
那難聽嘶啞的聲音縈繞在耳邊,怎么也揮之不去,他滾了滾干啞得發痛的喉嚨,揮袖將一眾侍女全都遣散了出去,然后整個人無力地滑坐在了臺階上。
眼角控制不住地滲出濕熱的液體,他低了頭,任由一滴淚滾落在地上,再抬眸時,狹長鳳眸里便只剩下了幽暗的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