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云晨兩次受刑都是因她之故……
他卻在此時倏然回頭看了她一眼。
眼角輕彎,如盛星辰,牽起的唇邊梨窩淺綻,清俊秀逸,宛若白壁無瑕,高高束起的烏發隨風輕擺,像極了,四年前他為了救她趕回來時的模樣。
分明棱角,連眉眼都未曾改變分毫,還是那個滿腔赤忱的少年。
眼眶泛起一絲灼熱,漆黑眸子彎如鴻月,勉強朝他扯唇笑了笑,心卻已經揪成了一團。
少年輕點了點頭,回身撩起衣擺,從容不迫地往下一跪,跪姿筆挺,若皎潔云鶴。
他將身后的長發撥至了身前,微低下頭,兩手握拳、拇指抵地,脊背繃直成線,鞭子的破空聲揮來,下一刻,身體微顫,瘦削的背上已是多了一道血痕。
眸中暈開薄霧,鹿呦死死咬著唇,咬的幾無血色。
“他現在的修為沒有表面上那么簡單,這幾鞭子不會傷到他筋骨。”
烏林不知何時站至了她旁邊,身上也穿著白衣,整個人看著極為清淡,深濃眉眼似微涼的湖泊,透而深徹,看不出情緒。
鹿呦吸了口氣,仰頭眨了眨泛濕的眼睫:“我知道,以他現在修為身體不會出什么事,可這不代表他不會痛,不會難受……”
“呦呦……”烏林垂了眸,輕輕拽住她手腕,眸光晦暗不明,“這么在乎他嗎……”
低喃的聲音,輕若沒有。
邢臺上,鞭聲一聲接一聲,凌厲而怵目,少年背上早已皮開肉綻,血肉模糊,緊咬的唇角仍舊溢出絲絲血紅,冷汗自慘白若紙的面頰上滾落,不一會兒就黏濕了頸邊垂落的發。
連靈海里的姬懷朔都看的有些于心不忍,皺緊了眉頭感嘆:“你小子可真能忍……”
說話間,又是重重一鞭。
“噗!”
他背脊一彎,喉嚨發緊,沒忍住嗆咳出了一攤血。
視線模糊了幾瞬,又很快撐著手,挺直了腰,虛弱的聲音傳至靈海:
“受四十鞭,換她無事,很、很劃算啊……”
“咦惹……”姬懷朔對此也是無話可說,撇著嘴,打了個激靈,一副被惡心到的樣子。
少年的聲音卻又輕緩飄來,帶了一絲啞澀,“你說我這樣,她、她會多喜歡我一點嗎?”
沒等姬懷朔回答,他又閉了閉眼,有些低落道:
“有時候,真覺得自己挺卑劣的……明知、明知她會擔心,甚至害怕,最好不讓她來這里才、才對……可是,我又想借此,讓她的目光多、多停留在我身上一些……”
他聲音斷斷續續,還隨著鞭子的抽打而發顫;
“我是不是過分極了……她若、知道了,怕是不會想再理我……”
他胸口起伏,急喘著氣,痛意自脊背蔓延至全身,連每個呼吸都似帶了刺痛。
血蜿蜒而下,染紅了白衣,他低垂著腦袋,眼睫半闔,目光沒有焦距地盯著鋪在地上的衣擺。
“你有喜歡過什么人嗎?”他問,“像我這般。”
姬懷朔點頭又搖頭:“喜歡肯定是喜歡過,但誰像你這么癲狂,你和你那個哥哥簡直是一樣的瘋子……”
真不愧是兄弟,姬懷朔暗忖。
提到這個,云晨就冷了眸色,自嘲般的笑笑,爾后聲音變得堅定:
“他,不論他是誰,我、我都不會把呦呦讓、讓給他……”
“她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他執著地說,一遍遍重復,頭越來越低,聲音越來越弱,“我也是她的……只是她的……”
身體似越來越重,緩緩傾斜撲倒在地,思緒卻似越來越輕,直至雙目沉沉闔上,只余一片黑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