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翻起魚肚白,殘星兩點,露華濃重,鹿呦打了個呵欠,坐到鏡前,由著幾個宮人為自己梳妝打扮。
鏡子里的少女絲發披肩,眼波惺忪,一張臉嫩白敷紅,似墜露的海棠花,還未裝扮,就已殊絕。
鹿呦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思緒卻已飄遠。
這個便宜夫君她倒不排斥,還挺喜歡的,但總感覺他有什么事情瞞著自己。
她既是青云宗的人,那為何成個婚都不見宗里的人前來祝賀?
兩個侍女也有些奇怪,說話總是顧左言他。從她們的步伐來看,不像是一般的妖,修為估計不低。
最重要的是,她隱約記得云境界和妖族是不睦的,那她的師父如何會答應將她許配給一個妖皇?
難道是送她過來做間諜的?
還是說,犧牲她一個來換取兩界和平的?
總不能真是兩個戀愛腦的戲碼吧……
“喵~”
想的正出神,一只灰貓倏地從窗上跳進她懷里,仰著毛茸茸的腦袋,睜著碧色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
“小貓咪?”鹿呦有些意外和驚喜,摸了摸它腦袋問,“這宮里還養了貓?”
幾個宮人都是啞巴,聞言搖了搖頭。
木渠接話道:“沒有,估計是哪兒來的野貓吧。奴婢這就把它抱走。”
她伸手欲要去抱鹿呦懷里的貓,那貓卻齜牙,沖她‘烏烏’低吼了一聲,兇相必露。
木渠嚇了一跳,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鹿呦擼了擼它的腦門做安撫,“不用了,一只貓而已,壞不了什么事的。”
灰貓這才蜷下豎起的尾巴,安靜趴伏在她腿上。
它毛色灰亮,四肢健壯,比一般貓要大一些,腦袋雖是圓滾滾的,瞧著卻極有攻擊性。
只是看向她時,又斂了所有爪牙,做溫順狀。
不多時,喜鵲端著一盤早點過來,喜滋滋道
“雞絲蝦仁粥,水晶脊肉,金橘水團……這些都是陛下特意吩咐為您準備的,說是怕您在路上餓著了。夫人快趁熱吃。”
鹿呦端過粥碗,笑道:“他倒是有心了。”
喜鵲:“那可不,陛下四更天就起來了。據說激動得睡不著,先去練了劍,又去廚房盯著廚師做好,自己嘗了味道,覺得合適,才讓奴婢送來呢。”
喜鵲:“陛下還說,讓您慢慢來,不著急。”
鹿呦抿唇一笑,又聽喜鵲幽幽一嘆道,“說實話,我還從沒見陛下這個模樣過呢,他以前……”
鹿呦好奇看她,“他以前怎么了?”
喜鵲語塞:“陛下他以前……咳咳,就挺嚇人的。”
“嚇人?”鹿呦不解,“為何這么說?我看他挺溫和的,人也和善,為何會嚇人?”
那只是對你啊……
“這、這……”喜鵲支吾。
“咳,”木渠走過來,“喜鵲你去把夫人昨天試的那套鳳冠拿來。”
“噢噢,好好。我這就去。”喜鵲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氣。
鹿呦眨眨眼,夾了個團子進嘴里咀嚼,暗想,難道這人還有什么不為人知的一面?
…
上午十時,旭日東升,身騎天馬的儀仗隊浩浩蕩蕩前來迎接,鹿呦在一眾宮人的簇擁下,手持卻扇遮面,踏上由高大銀狼和禍斗獸拉行的鳳輦上。
一黑一白兩獸,一個毛發銀亮如雪,一個渾身覆著黑焰,俱都威風抖擻,神采奕奕。
鳳輦沿著風夜城飛行一圈,一路旗幟招展,鼓樂喧天。
前有腰懸長刀、銀鞍重甲的將士開道,后有抬著百丈聘禮的儀仗隊墊后。
所經之處,都臨時戒嚴,下面有妖民歡呼圍觀,空中有鸞鳳和鳴,繞了半個城后,終于回到嬋綏宮丹墀御道下的廣場。
那青年站在前方,紅袍如火,銀發高束,垂落的發絲似雪川瀑布,隨著赤紅的絲質冠帶輕輕飄揚。恍眼間似仙似神,又如松竹瓊樹,高徹之姿,俊美無瑕,渾身氣勢卻凌厲得逼人。
那雙鳳眼更是生得清冽透徹,不怒自威,看到儀仗過來那刻,他嘴角一彎,仿佛堅冰積雪融化在一池春水。
云義取赤月神弓,向鳳輦虛射三箭,意為驅散邪祟。
身后晚霞荼靡,宮殿巍峨,群臣跪地,他微微笑著,眉目皎艷,上前幾步,向轎里的女子伸出手,輕喚她:“阿吟,隨我來……”
他眸色認真,看她看得專注,瞳孔里清晰地映出她身影。
她忽然有些恍惚,總感覺這一幕似曾相識。
垂了眸,將手放進他手心,感受到男子溫熱的體溫自交握的掌心和指根傳來,原本有些緊張的心情,奇跡般穩妥下來。
他帶著她,在百官簇擁下,一步步走上專為帝王通行的玉石臺階,步子穩而慢,三十九級臺階,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每一階都是他用性命博來,才能成就今日。
登至最高處,他撩袍轉身,群臣和上萬士兵再次三拜九叩,嵩呼萬歲,聲震九霄。
他握緊她的手,側頭看她,嘴角輕牽,“阿吟,我的妻……這山河盛世,你可愿與我共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