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鴻公主語塞了半晌。
她知曉兒子的脾氣。
這件事再瞞下去,恐怕兒子真的會出家,從此不回京。
她接受不了。
兒子是她唯一軟肋。別說出家,離開她去游學,她都承受了極大的痛苦,無時無刻不擔憂他。
“阿應,你要這樣逼迫你母親?”
裴應看著她,沒搭話。
“我做的。”嘉鴻大長公主說,“可我沒想到她會出事,也沒想到供桌下還有機擴括。
我只知道萬佛寺有金礦,早年就挖過的,二十幾年前的事。上面燒香拜佛、下面白骨森森,我只是揭穿它的偽善。”
裴應表情微動。
有了松弛。
嘉鴻大長公主見狀,繼續賣可憐:“我從未想過傷害阿寧。只需她失蹤數日,她家里人心一亂,趁機造成點事故。
你可知曉,她娘身體極差,成天發瘋,甚至還品行不端。趁亂叫她死了,阿寧只會感激咱們。
阿寧守孝后,我們便有機會對付蕭懷灃。側妃們先進府,其他門閥就會極力阻止阿寧再進府。
往后的路,旁人會推波助瀾。咱們要做的,只是護住阿寧。在風口浪尖上,好好保護她。
待收拾了蕭懷灃、諸事落定,說不定皇帝也沒了。小皇帝、年輕的太后與太皇太后,都需要裴氏。
阿應,阿寧那時候再嫁給你,太后會同意的。娘是既想著裴氏與你的前途,也想著你的婚姻,想要一箭雙雕。”
裴應痛苦閉了閉眼。
他沉默著,緩慢坐下了。
“娘,您野心太大了。”裴應半晌才道。
“皇帝身體不好,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說不定,有朝一日就要改朝換代了。”嘉鴻大長公主說。
裴應猛地睜開眼,錯愕看向她。
“誰知前事如何?”公主說,“你是我兒子,你身上流淌著你外祖父的血,本就無比高貴。
憑什么只孫兒可以繼承大統,外孫就不行?那個小皇帝,體弱多病,他能撐幾時?”
裴應坐在那里,萬念俱灰。
也許,他不該回京。
他從小就沒有這些世俗的欲望,權勢于他,并無吸引力。
母親的野心勃勃,在他眼里都是癡念。
他只想讀書、吹笛,過些簡單小日子。
“娘,您拉我入了局。”裴應聲音很輕。
“你若還想要阿寧,就不該想著置身事外。”嘉鴻大長公主說。
“我會聽您的。”裴應道,“能否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嘉鴻大長公主欣喜若狂,知曉自己又勝利了一次。
“絕不再傷害阿寧。”
“自然。”公主說,“我本意也沒想過傷她。”
公主半晌離開,派人盯著裴應。
裴應沒有出門,可他派丫鬟給駱寧送一個錦盒。
公主要過目。
錦盒里裝著一根紫竹笛,下面墜著紅線絡子,是裴應從韶陽帶回來的,他無比珍視。
公主見狀,又是心疼,又是無奈。
裴應一點也不像盛京城里的這些貴公子。他似天際的云,飄逸又圣潔,無法琢磨。
公主和駙馬兩個人加起來,都湊不出半點“閑淡”,他們很努力上進。人性里的“與世無爭”,全給裴應一個人了。
“送去吧。”公主嘆氣。
送還駱寧的紫竹笛,是展露身份,還是斬斷往事?
公主不知他心中怎么想的。
這個關頭,公主不想狠逼他,就任由他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