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不講“孝道”那一套。那是用來約束百姓的。孝,便是忠。
蕭懷灃信奉“以德報德、以直報怨”。
三日后,白玉麟租賃了一條大船,帶著白氏南下。
駱崇鄴相送。
駱寧與蕭懷灃乘坐馬車,從另一條路,趕去了通州的碼頭;車上還有駱宥。
駱宥把什么都告訴了駱寧。
這是他與大嫂的謀劃。駱宥的辦法比較激進,大嫂不同意,她把駱崇鄴算計進來。
駱崇鄴果然更想白氏死。
“……我懷疑人已經沒了。”駱宥說。
他沒什么感覺,卻偷偷拿眼睛看駱寧,怕她難受。
白氏只要出府,就是死。駱崇鄴不可能放任她離開。
白玉麟必須做這件事。
他是白氏的兄長,又是她和邱士東私通的幫兇。不管是侯府還是雍王,都饒不了他。
白家是余杭大族,闔族幾百人,白玉麟不擔責,全家遭殃,他是真的怕。他顧慮太多。
只要承擔罵名,而不用被問責,他知道怎么選。
“阿宥,你以為我們去通州碼頭做什么?”駱寧語氣幽靜,“我們去燒一炷香給她。”
駱宥:“……”
蕭懷灃端坐,靜靜看一眼她。
白玉麟的馬車入了夜才到,駱崇鄴也跟著;駱寧等人稍后一步,馬車停靠在暗處。
看著眾人忙忙碌碌收拾,又把一個大箱籠抬上船,還假模假樣攙扶一個包裹得很嚴實的女人,冒充白氏。
駱崇鄴表情輕松。
白玉麟肩背佝僂,又胖又頹靡。
大船從岸上離開。
駱寧燒了紙錢,又點燃香,沖著大船遠去的方向,磕了三個頭。
“娘,生恩已還。人死萬事空,我們與你的恩怨,就此了結。下輩子,別做這樣的冤家。生生死死不復見。”駱寧輕聲說。
駱宥聽了她的話,也慎重磕了三個響頭。
駱寧站起身。
運河寬,河邊的風潮濕又冷,駱寧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也許是白氏的鬼魂,在他們耳邊咆哮。
白氏肯定不甘心。
可無所謂,鬼什么都做不了,比河風更輕。
駱寧抱著胳膊。
蕭懷灃解下自己的風氅,披在她肩頭。
駱寧抬眸看一眼他。
有月,夜色不算濃,他眉目在夜穹之下深邃,無半分情緒。
他是這個世上唯一知曉駱家所有秘密的外人。
他也是駱寧的主子、她的前途。
“多謝王爺。”
“別難過。”蕭懷灃道。
駱寧道是。
坐在馬車里,駱寧放空思緒。白氏死了,那些恨都消失了般。
駱宥見她一直沉默,問她:“大姐姐,你想什么?”
駱寧:“我在想,她到死都沒有偏愛過我。”
父母緣的空缺,一直都在,哪怕盡力去忽略,駱寧也知曉自己身上有個洞。
在寒冷的日子,冷風就會從這些洞里,往她心上鉆,叫她刺骨顫栗。
也許將來某一天,她能得到更多,慢慢把這個洞填上。
也許一輩子都在,直到她百年臨終時,還在想父母這輩子都沒在意過她。
她不知道。
白氏一死,前債了結,所以在這個夜里,駱寧有些空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