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刺得鼻腔發痛,李安然的鼻翼不由扇動了幾下,想要把這股味道擠出去。
多明戈盯著天花板上晃動的樹影,直到李安然把溫熱的黑咖啡塞進他掌心,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的右手在發抖。窗外,車臣的春風卷著細雪掠過醫院外墻,留給人心的只有冷冽和孤冷。
“說說吧,在馬島軍事學院學的戰術,在這兒碰著什么鬼了?”李安然拉過金屬折疊椅,軍靴踢開床底滾來的彈殼,不知道是哪個傷兵順手帶進來的紀念品落到了床底下。
多明戈沉默地摩挲著咖啡杯,視線轉移到了窗外。
玻璃窗外樓下街道上,幾輛覆蓋著偽裝網的bmp-2正轟鳴著駛過,履帶碾碎冰塊的脆響,傳進屋里,顯得格外吵鬧。
“他們用嬰兒車運送反坦克雷,把詭雷綁在尸體上……總之無所不用其極。前天我們清掃一棟公寓,二樓老太太遞給我一塊面包,背后的手里居然拿著一個裝著燃燒物的瓶子。”多明戈忽然掀開褲腿,膝蓋內側猙獰的燒傷疤痕還滲著血痂,“這是被燃燒瓶濺的,那瓶里裝的不是汽油,是凝固的豬油,粘在皮膚上能燒穿三層肉……”
聽著多明戈囈語一般的講述,屋里的人都沉默著。許森和安德烈等人其實都沒有參加過正面戰場的戰斗,聽到這種防不勝防的場面,心里不由泛起寒意。
李安然的指節敲了敲床頭柜:“聽說你用單兵雷達給九連畫火力圖?”
“在學院里,我們用衛星定位標繪坐標。”多明戈冷笑一聲,“但在這兒,連俄軍自己都搞不清一棟樓里藏著多少敵人。那些車臣老兵趴在瓦礫堆里能憋十個小時,等你走到五步之內才掀開槍口……就像這樣。”他突然伸手扼住李安然的手腕,骨節因用力發白,“他們叫這‘五步戰術’,專門對付裝備精良的蠢貨。”
李安然輕輕翻腕脫開了多明戈的掌握,這個動作驚醒了沉浸在回憶中的多明戈,臉上露出歉意說道:“姐夫,我不知道以前的大戰是個什么樣子,但在這里,我看到的就是地獄。”
此時李安然一瞬間也有些迷茫。他尊敬那些車臣人為了所謂的自由和民族自尊所迸發的戰力,內心深處卻有些可憐這些人。他們何嘗不是被西方所鼓動,成了大國博弈的棋子,還是那種卑微到塵埃里的可憐棋子。
病房門被推開,多明戈的通訊兵抱著加密電臺沖進來:“長官!131旅請求立即增援,車臣武裝在磨坊街區設置了反坦克陷阱,他們需要我們出動去解決掉。”
通訊兵身后跟著副隊長,看他臉上表情就是想讓多明戈在這里養傷,他帶隊出征。
多明戈掀開被子,赤腳站在地上小小活動了幾下。正如李安然說得那樣,他的傷勢就是輕微腦震蕩,其他地方都是健康的。
李安然看見他左小腿上蜿蜒的舊傷,那是去年在馬島演習時被反坦克地雷炸的。此刻那道疤痕正泛著不正常的青白,像條死蛇貼在蒼白的皮膚上。
“還是我帶隊吧。”多明戈拍拍副隊長的肩膀,謝過了他的好意。
“把我的裝備都拿來。”他吩咐通訊員道。
“我跟你去。”李安然站起身,示意周杰去車里拿他的裝備。
這一下屋里就熱鬧了,裝備拿上來后,病房就成了更衣室,連安德烈和他的手下也都穿戴整齊,準備保護李安然去前線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