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啥呢?人家現在是四級部門經理,跟我離老鼻子遠。”吳錳摁滅屏幕,“是王工在問測試環境的事”
他扒了口飯,米粒粘在嘴角,“倒是默總今天開完會把我留下了。”
李曉薇筷子頓了頓。自從丈夫調來蓉城,“陳默”這個名字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
大學時班里那個總穿深色t恤的男生,如今成了丈夫需要仰視的領導,這種錯位感讓她始終無法完全適應。
“他單獨留你?”她裝作不經意地問。
“全兒哥也在。”吳錳灌了口啤酒,“當著全兒哥的面介紹了一下我,還讓全哥力所能及的照顧我。當然還有就是提前把話說清楚,意思是他給了我特殊照顧,我要是再干不好,那后面就別怪他下狠手。”
李曉薇捕捉到他抽搐的眼角——這是丈夫緊張時的習慣動作。
她想起大四應聘阿里失利那次,他在宿舍樓下也是這么揉著眼睛說“沒事”。
“壓力很大?”
“你知道我們系統有多復雜嗎?”吳錳突然激動起來,“二十七個外圍系統對接,陳默居然說這還算少的!每天五十萬條數據同步,并發量高得驚人。”聲音戛然而止,妻子也幫不了他什么,“主要是我原先是在研究所搞硬件,跟這邊搞軟件的差別確實比較大。”
沉默在餐桌上蔓延。窗外傳來廣場舞的音樂,混著孩童追逐的笑鬧。
“陳默倒是一點沒變。”李曉薇突然說。
吳錳抬頭,看見妻子眼中跳動的光。
那是同學聚會后特有的神情——每當聊起校園往事,她總會露出這種介于懷念與悵惘之間的微笑。
“上周同學群都在傳,說陳默在鵬城的鵬城灣1號買了四百平的海景房。聽說是有個在鵬城的同級校友在陳默辦過戶的時候跟他聊了幾句。”
她戳著碗里的米飯,“趙剛還酸溜溜地說,早知道當年就該跟著陳默混。”
吳錳鼻腔里哼出聲冷笑。
那個曾經在學校里宣稱“宇宙盡頭是考公”的趙剛,現在逢人就吹噓和陳默是鐵哥們。現實的耳光總是來得又響又快。
洗碗機嗡嗡作響時,吳錳站在陽臺上抽煙。
遠處西川藝術中心的輪廓在夜色中閃爍,像只蟄伏的巨獸。
他想起下午的場景:陳默的白襯衫纖塵不染,腕表秒針跳動的聲音清晰可聞。
當他說出“我相信你能適應好”時,吳錳竟荒謬地想起畢業論文答辯那天,系主任拍著他肩膀說“小伙子不錯”。
煙灰被風吹散在夏夜里。
李曉薇擦干最后一個碗,目光掃過客廳書架。
最顯眼的位置擺著他們大學畢業照——陳默站在第三排邊緣,比著老土的剪刀手。
當時誰能想到,這個當年班里的天才程序員,居然已經成為能改寫她老公命運的存在?
難不成這就是新時代版的“知識就是力量”?
微信群突然跳出新消息。張雨欣在召集下周六的聚會。
李曉薇看著大家回復的消息,突然覺得照片里那些青春洋溢的笑臉,正在被某種無形的東西快速風化。
月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在她腳邊凝成一片冷白的潭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