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差點沒反應過來這是在叫自己。
路過茶水間時聽見應用支持的人在嘀咕:“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也不知道徐總來了以后會怎樣?”,玻璃門映出他卡其色工裝褲上的油漬——今早煎蛋時濺的。
打開電腦,待辦列表里躺著三十七封未讀郵件。最上面那封來自巴西團隊:[utc-3時區日志同步異常],附件里的報錯代碼他閉著眼都能背出來。半年前他就是栽在這道坎上。
“趙總,這是今天開會要用到的材料。”部門秘書林雨晴遞來平板,觸控筆在屏幕上劃出熒光標記,“十一點胡總會提出知識庫遷移要求,下午三點全球運維例會需要您參加...”
趙宏明盯著會議室玻璃墻上自己的倒影,突然發現后腦勺有撮頭發翹著。這撮頭發從他參加校招面試那天就一直桀驁不馴,這么多年來終于跟著主人熬成了主管。
午休時他在安全通道撞見抽煙的王銘。“你準備啥時候搬辦公室?”對方遞來薄荷糖,“我那兒有除甲醛的綠蘿。”兩人是校友,本原本關系就還算不錯。
“就這兩天吧,還沒體驗過獨立辦公室,嘿嘿。”趙宏明忽然覺得自己的笑聲有點猥瑣,然后便換了個話題,“你閨女轉學的事怎么樣了?”
“陳總給開的人才引進證明,雨晴全程幫忙推進解決了。”王銘把糖紙捏成小飛機,“高新實驗的劉校長說下周就能辦手續。”
深夜十一點,趙宏明保存完最后一份報表。走廊里只剩他工位的臺燈亮著,像黑海里一盞孤舟。
電腦屏保是一家三口兩年前在香港迪士尼城堡前的合影,朵朵笑得格外開心。
想起妻子說朵朵最近又說想去迪士尼,于是他打開購票網站,很快就勾選好成人票x2和兒童票x1的選項。
王銘盯著微信工作群跳出的消息,拇指懸在“徐璐”的對話框上方遲遲按不下去。
陽光從百葉窗縫隙漏進來,在胡桃木辦公桌上切出明暗條紋。
新辦公室的綠植還沒送來,窗臺上擺著女兒安盛用樂高拼的歪扭筆筒——里面插著三支漏墨的中性筆。
算了,他還是覺得一會兒去找徐璐當面溝通下。
“王工升職都不請客?”晚上吃飯的時候李翔宇在食堂撞他手肘,酸味快趕上糖醋排骨的醬汁,“你可是自己說不想當領導的,怎么想通了?”
王銘突然想起前段時間陳默前段時間找他時怒其不爭的表情。
當晚回家后和妻子童夢聊了1個多小時,把陳默跟自己的話復述了一遍。
童夢差點被自己老公氣笑了,直說我要是你們陳總肯定會被你氣死。
然后便讓他好好準備內部應聘,就算應聘不上也給領導留個好印象。
“這樣也挺好,我在這邊更安穩一些,童夢帶著安盛來蓉城念書也挺好。免得一直夫妻異地,也陪不了孩子。”王銘當時是這樣回復的陳默。
他還記得童夢昨晚看見關于自己的任職文件后那發自內心的燦爛笑臉,一直說“老公你轉到華興管理序列以后我都有安全感不少。不用整天擔心你被優化掉。”
也是這一刻起,他忽然覺得自己不爭不搶的性格讓他失去的是什么東西,原來是妻子的安全感。
難怪妻子一開始非常不愿意和他一起來蓉城。
本質上她是害怕自己去蓉城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好的工作的情況下王銘的工作再出點什么意外影響到家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