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雙龍記得那個南方的雨季,他帶著防水布裹著的設備箱,在齊腰深的海水里泡了六個小時。
“但現在的情況不同。”陳默的聲音依然平穩,“新加坡節點上周剛完成改造,新系統...”
“所以更應該相信專業判斷。”徐雙龍點擊共享屏幕,密密麻麻的拓撲圖瞬間鋪滿所有終端,“這是近五年東南亞網絡故障分析,70%的問題出在備用路由的兼容性上。”
會議在僵持中結束。徐雙龍關掉視頻時,瞥見陳默揉了揉太陽穴,這個年輕人眼里的血絲比三天前又深了些。
六個月前。
馬來西亞檳城的暴雨砸在機房彩鋼板上,徐雙龍蹲在機柜后檢查光模塊。
這是他被“發配”到東南亞的第四個月,也是與陳默的第十五次方案爭執。
“徐總!”本地工程師阿米爾沖進來,運動鞋在防靜電地板上劃出刺耳聲響,“警方要求立即切斷3號數據中心連接!”
徐雙龍的手頓在光纖接口處。
透過機柜玻璃,他看見陳默正戴著安全帽在暴雨中指揮設備轉移。
這個固執的年輕人堅持要親自來現場督戰,此刻白襯衫上濺滿泥點,完全看不出三天前在視頻會議里運籌帷幄的模樣。
“怎么回事?”徐雙龍抓起對講機往外跑,雨水瞬間澆透工裝。
“是詐騙集團在利用我們的云服務器...”阿米爾的聲音淹沒在雷聲中。
徐雙龍沖進臨時指揮部時,正看見陳默對著衛星電話怒吼:“給我接大馬通訊部長辦公室!現在!”
暴雨在防水布上敲打出密集的鼓點。
陳默轉身時,徐雙龍看見他左手虎口處有道新鮮的血痕——是剛才搬運設備箱時劃破的。
“警方要斷網追查,但醫療云服務不能停。”陳默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將加密平板塞給徐雙龍,“這是正在進行手術的數據流,斷開意味著什么你知道。”
徐雙龍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
二十七臺手術,包括兩臺心臟搭橋,實時數據像生命線般在光纖中流淌。
他突然想起去年母親在長安做膽囊手術時,自己也是這般盯著監控數據。
“你來穩住警方,我去重啟備用電源。”陳默抓起工具箱就要往外沖。
“等等!”徐雙龍拽住他手腕,“備用機房在b區,現在過去要穿過滑坡區。”
兩人在暴雨中對視。
徐雙龍第一次注意到陳默雙眉緊皺的樣子,這讓他想起大學時那個總在實驗室通宵的師弟。
當年那個愣頭青也是這樣,為了調試設備敢在雷雨天爬信號塔。
“老徐,這里交給你了。”陳默突然笑了,雨水順著他的下頜線滑進領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