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皮圍裙的酒館老板在門口灑水,石板路上浮起白日曬出的啤酒花香,倒像是把整座城浸在了麥芽釀的溪流里。
老繪畫館街的煤氣燈次第亮起來,銅燈罩籠著圈毛茸茸的光,正照著流浪藝人擺弄木偶戲箱。
紅胡子老頭演浮士德與魔鬼,提線一抖,影子就跳到圣彼得教堂的白墻上。
sap的首席架構師王啟明站在公寓陽臺上,指尖煙頭的紅光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樓下啤酒館傳來巴伐利亞民謠的歡快旋律,妻子把女兒的國際學校錄取通知書輕輕放在藤編茶幾上:“蓉城德威每年學費相當于你在sap兩個月薪水。”
他盯著通知書上燙金的校徽,想起下午那個越洋電話里光芒國際獵頭說的話:“華興可以給您提供的最好的條件。”
夜風掀起茶幾上的技術文檔,露出高斯數據庫架構圖的一角。
那精妙的分片算法竟與他五年前未發表的論文不謀而合。
王啟明想起兩天前在sap總部沃爾多夫的行政樓里,hr要和他續簽十年期合同,股票激勵方案是去年的三倍。
他在各種糾結間卻想起昨夜視頻面試時陳默平平淡淡的話,“我們搞erp也好,數據庫也罷,都只是不想自己被卡脖子。”
作為混跡國外職場多年的高級牛馬,王啟明自然知道華興的處境。
他記得視頻那邊的陳默并沒有跟他上什么價值觀,全程都很平靜,像是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卻讓他自己莫名其妙的有些燃,讓他想起二十年前在清華實驗室熬夜調試代碼的自己。
慕尼黑公司新總部辭職那天,cto漢斯把藍色工牌拍在橡木桌上:“你這是在背叛二十年職業生涯!”
窗外新天鵝堡的輪廓在雨中模糊,“知道為什么中國公司永遠做不出真正的數據庫嗎?你們缺乏......”
“缺乏什么?”王啟明突然用德語反問,“缺乏像你這樣,連實習生用開源代碼都要報備的官僚?”
他從公文包抽出華興公開的測試數據,“看看這個,你們引以為傲的集群管理算法,正在被中國團隊用三分之一成本超越。”
機場退稅柜臺前,王啟明把sap的名片也扔進回收箱。
海關官員檢查他裝滿技術資料的行李箱時,女兒看著窗外發呆。
漢莎航空的波音777正掠過蒼穹,機翼在阿爾卑斯山的雪光中灼灼生輝。
第二天的蓉城麗思卡爾頓酒店,王啟明打開陳默團隊發來的文件。
當看到自己當年被sap否決的“動態資源網格構想”出現在渡河計劃白皮書時,他猛地灌下半杯單一麥芽威士忌。
妻子默默遞過簽字筆,她知道已經回國的老公做好了戰斗的準備。
蓉城研究所u12樓的會議廳里,陳默將工牌遞給王啟明,笑著對他說道,“歡迎來到真實戰場。”
這是他親自說服招聘到的唯一一個21級的高級技術專家。
大屏正在播放壓力測試實況:每秒五十三萬筆訂單在自主架構中奔流。
深夜回家的路上,王啟明在車載電臺里聽到全是中文感到格外安心。
哪怕是廣告和深夜鬼故事。
這熟悉的語言讓他覺得自己的沒有選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