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轉頭瞪向正在剝松子的張福全,“你們部門四個月前報的服務器內部采購價怎么回事?有服務器部門的人跟我透風,說同配置機型他們給其他部門便宜八個點。”
李青摘下眼鏡放桌子上的動作帶著十年如一日的利落,金屬鏡腿輕磕檀木桌面發出細微的摩擦聲。
包廂頂燈在他鏡片上折射出菱形光斑,而這個向來剛硬的浙北男人則顯出幾分罕見的疲憊。
張福全聞言手一抖,松子仁滾到胡笳裙擺上:“青哥,天地良心!那批是帶定制插件的”
“八個點夠買二十套插件了。”李青把茶杯重重一擱,“你現在管著公司幾千it人的家當,這種破事還要我跟你說?內部采購就不控成本了嗎?”
張福全一臉委屈的看著陳默,李青是他的前任主管,還是陳默的師父。
而且李青當部門領導的時候他那會兒還是15級的小卡拉米,本能得就有些畏懼。
陳默笑著往師父碟里添了塊燈影牛肉:“師父,全兒那邊的這一批機器是要做大機切換的,所以會有一些定制化的配置。”
李青這才轉移了話題,算是放過了張福全。
飯后陳默送李青回家,停車場中忽然聽見李青說“這車最好還是換一下。”
這句話他憋了一晚上,還是沒憋住,臨走的時候說了出來。
只見他壓低了聲音,“稽查部新來的王總監是鄭總老部下,專盯二十級以上干部的資產異常。”
同時還掏出手機,滑動著似乎在找著什么。
半分鐘后陳默微信收到一條轉發的鏈接,打開一看是《21世紀經濟報道》,財經版頭條赫然是某互聯網公司高管因座駕超標被調查的新聞。
陳默指尖在中控大屏的空調功能鍵上停留片刻:“這個事情之前有被老板訓過,還讓我提交輿情分析報告了。”
說完不好意思訕笑。
但此刻他卻看到李青的瞳孔微微收縮,很明顯師父是有些吃驚的。
“這種事情你現在都能直接跟鄭總對話了?”李青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自己在華興十多年也沒見過幾次鄭總,更不用說是單獨溝通了。
陳默打開左轉向燈,準備起步,“渡河項目之前,就單獨跟鄭總、徐董和胡董匯報過。當時我其實都沒想過公司會這么快下定決心做這個項目,畢竟師父你也知道核心erp切換的難度。”
他一邊開車一邊繼續陪師父聊天,“后來鄭總在渡河啟動大會幫我站臺,不然項目肯定也沒有這么順利。”
賓利流暢地并入快車道,“再后來徐總帶我參加了一次幾位董事的飯局,說是鄭總組的局。”
綠頭蒼蠅在三環路上很穩,而陳默開車向來也很謹慎,“再往后估計您也知道了,幾個月前oracle出招了,公司內包括高層也開始有了其他聲音,高管經營決策會議的時候鄭總都在。”
陳默頓了頓接著說道,“一來二去就熟悉了,再加上渡河項目每周要向戰略委員會做專題匯報。對了師父,上周鄭總問我要不要試試武夷巖茶,說他那罐老樅水仙存了十五年。”
李青就這么坐在副駕駛默默看著徒弟說話,三十七歲的他看著徒弟滔滔不絕地炫耀,滿眼都是自己二十四歲的樣子。
好像當年自己第一次獨立帶項目完成上線的時候,也是這樣很驕傲的跟師父說著自己的成績。
他突然笑出聲,笑得眼角泛起淚花。
腦海里又浮現出2010年底陳默剛進公司的時候,和他一起處理基站協議的兼容性漏洞。
那時的陳默還在實習期,第一次加班到晚上十一點的徒弟錯過了食堂宵夜只能啃冷漢堡。
一邊吃著一邊笑著跟自己說咱公司待遇真好,晚上食堂能免費吃宵夜,下次一定不會錯過了。
當年徒弟說這話時,怎么也想不到對方有天會和集團掌舵人共飲巖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