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偶爾,她哄著家里人高興了,或者剛挨了打,家里人手松了一下,她才有機會跟杏枝一起上個墳。
那又何嘗不是回憶一下過去安寧的日子呢?
像今日這樣來找虞錚,杏枝根本沒去慧娘那說。她擔心慧娘根本出不來,又怕慧娘家那男人和婆婆認為有利可圖貼上來。
聽完故事,虞錚皺眉:“是我的不是。”
“姑娘別這么說,慧娘不會怨您的。”杏枝忙道。
這些年消息不通,她們都是小百姓,怎么會跟京城里有聯系?別說是晉王府,就是齊家,她們知道有這么一門親事,可姑娘是不是嫁了,她們也不知道。
要不是今日聽著遷墳,主要是聽著別人說的就是郊外那一群野墳。
當地百姓有人知道那是誰,有人不知道,因為實在是多,所以一般都叫那一群野墳。
杏枝也是來碰運氣的,她并不敢確定。
她來了之后,壯著膽子報了自己姑娘的名字,要是錯了,她也不敢再找。
虞錚直接道:“杏枝,你跑一趟,看看慧娘愿不愿來,愿意的話,明日就跟我走,你看她是怎么走,帶什么東西,今日就過來。聽松,你叫魯青找兩個侍衛去一趟。”
杏枝激動起來:“她一定會走的!”
虞錚點頭,慧娘的性子,她也有點數。
果然,杏枝帶著人往慧娘家一說,慧娘二話不說就道:“等我收拾幾件換洗衣裳,這就走。”
“你的孩子?”
“我沒有孩子。”慧娘淡淡的。
是,孩子還小,可她不想要了。一個五六歲,就跟他祖母父親一起對自己的母親罵賤人的孩子。
一個每次看見自己父親打自己母親,不光不會害怕,還會說打得好。甚至自己還要來打幾下的孩子。
一個看見自己母親倒在地上渾身血起不來,不僅不會關心害怕,還過來踹一腳罵她賤人怎么還不做飯的孩子。
她為什么要他?
杏枝也不是沒見過這孩子,所以當然知道他什么德行。
聞言,她搖搖頭,也沒勸。
這輩子夠苦了,又何必非要帶一個孽障。三歲看大,七歲看老……這孩子日后也不會是什么好人。
慧娘見了虞錚,又是一頓痛哭不提。
虞錚畢竟次日就要啟程了,所以當杏枝也表示,想要帶著全家跟她一起走。
這就不是一下子就定的。
虞錚只是囑咐:“你想好了,我是愿意的。你慢慢來,我回到高涼縣后,要留一陣子,你只管來就是。實在趕不及,就到時候往西河去。如今世道太平了,不必太擔心。”
杏枝感謝過她,就先回去了。
她們都是京城長大的,雖然是侍女,可也見識過繁華世界。
如果是以前,兵荒馬亂的,只求個生路,什么都不必說。
如今要是還有別的機會,自家姑娘還是比別人親。跟著她,也算有個親眷。
何況,日子也會變好,何樂而不為呢?
次日一早,虞錚與幾位夫人話別。
她留下了一些從西河帶來的禮物,特產,皮子,還有一些稀罕小物件。
也與幾位夫人說好,日后要時常通信。
當然這話都是客氣話,當不當回事,就看日后怎么維護。
但是畢竟這也是機會,關系不都是這么由生到熟的么?
告別幾位夫人后,虞錚扶靈北上。
她穿著素服,棺木上都掛著白,有專人灑了紙錢,慢慢的遠去。
山上的人遠遠看著那一隊掛白的隊伍,看著那些棺木漸漸遠離。跪下來,對著那個方向磕了三個頭。
那一刻,虞錚好似是心有靈犀一般,掀開了車簾往后看。
可是后頭是車隊,是城墻,是已經不太清楚了的綏州。
她也看得見遠處的山,可她看不見山上的人。
她久久的沒有放下簾子,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什么。或許只是……只是在看七年前的那一天吧。
與親人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幸福的。
可是哪一天,也不像那最后一天那么讓人不敢回憶。
父母親的笑,祖母的嘆息,哥哥姐姐的縱容,弟弟妹妹的嘰嘰喳喳。
還有那些奴仆們,他們也個個鮮活,個個都有自己的故事。
他們也有自己的幸福,自己的爹娘,自己的快樂。
只是轉眼,就化作了清風谷里的一具一具尸體。
虞錚終于放下簾子,就見慧娘木呆呆的坐著,眼淚已經流了滿臉。
虞錚伸手給她擦淚,什么都沒說。
往前看吧。
從綏州往高涼縣去,氣候是差不多的,要是快馬加鞭,最多兩日就能到。
不過如今只能這么慢慢走。
這一路都是暢通的,偶爾有些小波折,但是晉王府的侍衛和親兵不是吃素的。
再說了,一般亮出了晉王府的招牌,也沒什么事。
等一行人趕到了高涼縣的時候,已經是九月十一了。
高涼縣虞家族人也不能算特別多,但是還有十幾戶。
他們早就接了消息,如今天天都有人在城外等著,今日終于等到了。
高涼縣外,一群族中人下跪,虞錚下了車,親自將年歲最大的兩位老人扶起來。
大家彼此都沒見過面,但是一個宗族的人,還是不一樣的。
【對不起,昨晚睡過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