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c城一個半小時高鐵,一座沿江而建的小鎮,從城區去到鎮上,跨江乘船是最常用的交通方式。
天蒙蒙亮,江面透著藍,霧氣彌漫在兩岸的山間,渡船隨著水面波浪輕輕搖晃,陳榆坐在窗邊,一動不動看著船窗外的山。
那些山被藍色的晨霧包裹著,看不清本來的顏色,等霧散去,才能顯出那漫山遍野的綠。
船艙內坐滿了困倦的人,他們跟陳榆一樣,靜靜地看著窗外,目光落在岸邊的山上。
靠岸時,江上的霧散去了大半,清晨的太陽從云層里露出一個半圓,落在人臉上,把血液照熱,留下一個發燙的臉頰。
小鎮的水泥路面坑坑洼洼,隔著鞋底也能感受到那層粗糲的觸感。強烈的陽光下,陳榆半低著頭快步離開碼頭。
這個時間點,鎮上能看見的只有出來曬太陽的老人,年輕人都在外面謀生。
她按照譚山給的地址,一路詢問,最后來到一棟六層居民樓前,白色的瓷磚外墻,看起來有些年頭,一樓的大門開著,銀灰的防盜門微微變形,門下趴了只小狗。
宋池在叁樓,這是他兒時的住處。
譚山跟她說,宋池十歲之前就是住在這里,那時候宋威常年在外,家里只有章葉和宋池兩個人。
提起宋池的十歲,譚山咂咂嘴,帶了些惋惜,他說小毛頭的宋池,比現在話多一點,剛說了個開頭,瞥一眼陳榆,似覺得不該跟她說太多,于是立馬止住話題,笨拙地說起其它。
陳榆一邊想著譚山的話,一邊沿著樓梯上樓,水泥的臺階,角落還落著墻面的白灰,一層就兩戶人家,門牌號都掉了漆。
“叁樓……”
陳榆一遍遍確認地址,最后站定到一扇門前。
“應該是這里……”她不確定地抬頭看了一眼門牌號,302,跟地址上一樣。
地方沒找錯,想找的人就在一門之隔,陳榆卻遲遲沒有抬手敲門。
一路上她都在想如果見到宋池,應該說些什么,在譚山那邊許諾的是她會來勸他,實際上她是想來罵他。
憋了一肚子火,都想發泄在宋池身上,為他不告而別,不回她消息做個了結。
怒氣上涌,陳榆果斷抬手重重敲了幾下門,力道大到仿佛要將門框邊的墻皮一起敲下來,空蕩的樓梯間里,她敲門的聲音分外明顯。
幾聲過后,什么也沒發生。靜悄悄的,上下左右都沒有動靜。
陳榆頓了頓,重新抬手敲了幾下,略顯遲疑。
“咚咚咚……”
依舊無人應答。
一個不好的預感浮現,陳榆意識到門內或許并沒有人。
宋池可能外出了,也可能離開了,后者的可能性讓陳榆產生了一絲慌亂。
正當她猶豫不決時,身后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有人走上了樓梯,陳榆轉身看去,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花白掉皮的墻面上是四處飄蕩的光影,忽明忽暗中,她的視線尋到一張同樣望向她的臉,還是那個清俊精致的五官,只是眼眸里多了難以遮掩的驚訝。
驚訝過后,宋池眨了眨眼,仿佛一具僵硬的木偶活動關節般,小心地一步步靠近她。
直到離她很近,近到陳榆能聞到宋池身上被陽光烘烤后的淡淡香味,還能看見他眼睫下方的陰影。
比她高出一整個頭的宋池微微彎著腰,垂著眼,一瞬不移地看她,像是在確定眼前景象的真實性。
“陳榆?”他呢喃出聲,并不敢相信。
陳榆反應過來,抬手推了一下宋池的肩膀,力道不重,卻仍把宋池推得后退半步。
“你靠太近了。”她瞪著來人,“怎么?見到我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