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眾人是真的慌了。
就連一些族老都開口,沉聲道:“言量,此事有待商榷,不可沖動。”
然而,李圣卻很決絕地搖搖頭。
“說到底,當初之所以會讓李筠安去到陳家,還是我這做父親的無能。”
“所以,她變成今天這副模樣,我難逃其咎,諸位也不用勸了,我心意已決。”
族老欲言又止。
對于當年讓李筠安嫁到陳家的決定,其實真的是無奈之舉,與李言量關系不大。
畢竟當時李言量雖然操持李家,卻距離封圣遠著呢,家族的處境是前所未有的低谷。
但是,李筠安才剛剛離世,可想而知,此時李言量的心情有多么糟糕,眾人實在是很難勸說。
有人嘆息一聲,道:“可我們李家正值動亂之秋,若你也不出面了,那我們李家誰來執掌大局?”
家主死去,圣人隱世。
今天李家發生這么兩件大事,內部絕對會陷入劇烈的動亂之中。
這段時間,肯定需要一位能夠讓人心服口服的人主持大局。
李言量抬頭看向李穹蒼,道:“你可否愿意?”
聽到這聲音,眾人大吃一驚,完全沒有想到,李圣居然會越過族老,選擇李穹蒼。
有人想要反對,但一想到前不久,李穹蒼在眾人面前展現的實力后,又默默地閉上了嘴。
“這是家族給我的補償嗎?”李穹蒼面無表情地說。
李言量嘆息一聲。
“我知道,你記恨于我,當年我確實錯了,若早就知道小女會變成今天這副模樣,我不會勸說你同意這門婚事。”
聽到這話,李穹蒼的眼睛明顯紅了,偏過頭。
他沒有想到,時隔這么多年,自己居然還能夠得到這位圣人的一句抱歉。
李言量搖搖頭,看向李講,一雙眼睛盡顯疲態,滄桑枯寂。
“逝者已逝,往事無論如何,此時都應該放下了。”
眾人聽聞,心底五味雜陳。
這一頁是翻過去了,可李家經受的風波,卻絕對不是一時半會能平歇的。
李講看著他,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棺槨。
他猜想過這場中秋家宴會血雨腥風,會跌宕起伏,會峰回路轉,會怒火中燒……
可他從來就沒有想過。
事情走到結尾,討到了遲到的公道之后。
他居然只剩下一種淡淡的落寞與空寂。
李講想走了。
此地,不愿久留。
李講起身,越過人山人海,在一雙雙復雜的目光中,走到婁娟,李可達,莫老的身邊。
他抱起那罐骨灰塞入李恩懷里。
“給我爹在祖墳尋個風水寶地。”
說完他就離去了。
眾人看著他的背影,忽然聽到一陣婉轉千回的聲音。
那是一首詩,少年的聲音清冽,語氣蒼涼,在眾人的耳邊從清晰到模糊,越來越遠,直至消失。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煮豆來做豆羹,想把豆子的殘渣過濾出去,留下豆汁來做羹。
豆秸在鍋底下燃燒,豆子在鍋里面哭泣。
豆子和豆秸本來是同一條根上生長出來的,豆秸怎能這樣急迫地煎熬豆子呢?
在三國時期的大才子曹植的筆下,這首詩訴說的是手足相殘,沉郁激憤的情感。
但此刻,李講念出這首詩的時候,腦海里只有四個字。
造化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