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敏冥冥之中見了光點,她不斷向前,不再去思考山頂在何方,不再去思考與腳下的路無關的任何事。
路在腳下,那就走。
那就走。
高敏凝結的思緒開始漸漸活絡,腳下踩過一個與一個雪坑,她想到了許多年前自己娘親帶著自己輾轉七州八城,幾千里的大路小路,一點一點也走完了,她想到了自己進入書院之后,那么多同門的欺侮凌辱,冷眼嘲諷,自己一點一點也受過了。
她想過這樣的生活嗎?
她不想。
她想像那個殺了三名書院先生,特招進入書院的學生一樣,在思過崖砍了一條又一條的手臂,在食堂砍得書院同門再無同境敢在他面前抬頭,凌駕于書院這骯臟又惡心的潛規則之外。
所以,她不能死,更不能輸。
這條路,她一定要走完。
秉持著前所未有的堅定念頭,高敏腳下的步伐變得越來越堅決,越來越輕快,她迎著風雪而來,又踏著風雪而去,隨發絲凌亂飛舞,隨皮肉受刀劈斧鑿,隨寒冷浸入五臟六腑,她不再砥礪這雪與風,大口大口喘息,大步大步往前,直至她再次摔倒在了雪中。
高敏艱難爬了起來,卻好似在雪中見到了什么,她彎腰,兩只手將幾乎凍僵的梁榮提了起來。
“走!”
她盯著梁榮的雙眼,直至對方失神的雙眸漸漸柔和。
“走!”
她又重復了一句。
梁榮僵硬地點點頭,他連滾帶爬地艱難站起身來,跟在了高敏的身后,跟在了隨她發絲淌落的星光后,身軀漸漸有了氣力。
“認得路嗎?”
他沙啞的聲音像將死之人。
高敏回頭,咧嘴一笑:
“不認得。”
“你走不走?”
梁榮從她的雙眼中見到了如火山熾烈的力量,也猛吸了一口雪風,壓縮進自己快要爆炸的胸膛里。
“走!”
他捶了捶自己的胸膛,哪怕沒發出什么聲音。
這片冰天雪地也不需要聲音。
又或者說,二人留在雪地里的腳印……就是最大的聲音。
他們并沒有看見,身后的那些腳印變得格外熾烈,一道一道,消失得越來越慢,直至最后那片漫天紛揚的大雪再也無法掩蓋它們。
觀武臺上,聞潮生偏頭與任沐風輕輕捧杯,將酒一飲而盡,笑道:
“她要登頂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