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他們允諾,便意味著開戰,便意味著趙國即將滅亡,平衡了五百余年的天下大勢將要被重新改寫。
猶豫,是合理的顧忌。
那階上的圣賢給了他們耐心,但并不多。
最終,燕王迫于這場大雨,率先做出了妥協。
“合約乃是先王傳承,古之圣賢作證,自然永久生效。”
他一開口,燕國這邊眾人從雨中感受到的寒冷頃刻之間消散,而陳王自然緊隨其后,也表示了自已定然遵守合約。
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要開戰了。
而且是趙國一國,對戰齊、燕、陳三國。
齊王滿意地點點頭,目光凝視著趙國以春鳶君為首的那些早已被大雨淋濕的眾人,淡淡說道:
“不管怎樣,國有國法,無論因誰之過,事情已經發生,四十萬人的血債不可能就這么算了……而今圣賢在此,此地又是書院,是我大齊乃至天下最為神圣之地,不可大量沾血,索性放諸位回趙。”
“我大齊做事向來光明磊落,不會無緣無故、更不會一聲不響便發動戰爭,今日趙王之殞便是戰書,諸位回去好好準備吧。”
“不送。”
隨著齊王話音落下,趙國這些在雨中猶如落湯雞之人表情皆從難看變得輕松了些許,無論接下來趙國將要面臨多么可怕的審判,至少現在他們活了下來,從齊國離開之后,距離調兵開戰至少還有月余,他們之中不少人家財萬貫,隨便跑去異國他鄉,也足以活個舒坦了。
眾人離去時,一個聲音叫住了春鳶君,用淡淡的語氣奚諷道:
“春鳶君,記得會武之上你輸給我的百鳥林。”
春鳶君肥胖的身子在雨中停頓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他沒有轉身,沒有回應秦侯,繼續顫顫巍巍地向著離開的路而去,由于背對著眾人,所以齊國的王族只看見了春鳶君那行于雨中的狼狽背影,并沒有看見他臉上掛著的平靜。
他其實不怕。
一點兒也不怕。
因為春鳶君知道,齊國參天殿內的那些圣賢不會屑于在書院對他們動手。
他也愿意相信,一旦戰爭打響……這世上最先消失的不是趙國,而是齊國。
…
隨著趙國的人離開之后,天上的雨便漸漸停了,星月明亮的輝光灑下,立于臺階之上的尹圣目光微移,看向了院長,也看向了院長身邊的聞潮生。
當著三國所有貴族的面,他對著聞潮生道:
“后生,你資質不錯,參天殿內有位圣賢想見見你。”
尹圣此話落下,聞潮生立刻成為了眾矢之的,無數目光宛如戰場之上飛射的箭雨,一道一道皆攜帶著不同的情緒將他貫穿,嫉妒、羨慕、顧忌……
而在這鴉雀無聲的寂靜之中,聞潮生緩緩放下了酒杯,站起身來對著「尹圣」長鞠一躬,禮畢后,他緩聲說出了一句讓在場所有人都后背一緊的話:
“我可以……拒絕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