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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白薇告訴二人,尋常人在塞外這種完全沒有法律管轄的地方生活過的人,都不會對生活懷抱太大的奢求,她如今能在這樣的小鎮子里過上安穩的生活已經是上天對她的恩賜。
“那些公國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地方?”
聞潮生沒有出去過,對于那里的一切都覺得好奇。
杜白薇坐在火爐面前,一雙如雪一般白皙的雙手貼近火爐,從中汲取著珍貴的溫暖。
“塞外啊……真是很可怕很糟糕的一個地方。”
“要比這西海鎮的大雪糟糕無數倍。”
“那個地方,只要你有錢有勢,你就可以為所欲為,沒有任何律法可以轄制這些人,所以,你們能想象到的關于人性中所有的惡念在那里都有。”
“老人會被摒棄,小孩會被吃掉,沒有自保能力的女人會成為發泄與生育的工具,它們會砍掉她們的手腳,讓她們無法逃離,會剜去她們的雙目,讓她們永遠不見光明,直至某天潰爛死在無人問津的角落,尸體被鬣狗被野狼分食。”
杜白薇也許在塞外生活了太長的時間,對于這些讓聞潮生聽起來都不住皺眉的場面,她的語氣卻顯得格外平靜。
她嘴里所描述的這些并非口口相傳的嚇唬小孩子的故事,而是她真真切切看見過的東西。
杜白薇給自已盛了一碗海螺湯,慢慢喝著,一只手環住自已的膝蓋,輕輕說起了當年:
“我的婆婆是一名蠱醫,娘親也是,但來找她們治病的人幾乎都是窮兇極惡之徒,我娘晚年的時候因為救治過太多的惡人而變得瘋瘋癲癲,有一次,她帶著我在往南遷徙的路上遇見了一伙人正在一個小村子里燒殺搶掠,為首的獨耳賊正是娘以前救治過的逃犯「青霞槍」,我娘親眼看見他煮了一口大鍋,將村子里六名嬰孩全部扔進了鍋中烹煮,這些嬰孩的父親早被砍了頭,而母親就只能在一旁眼睜睜看著,其中有個女人看見自已的孩子被煮熟,當場就瘋了,也跳進了鍋里……”
“我娘因為在塞外有些名聲,認識許多找她治病治傷的惡人,「青霞槍」那伙人不敢對我們娘倆動手,在掠奪完村落之后便直接離開了,那日過后,我娘的精神就越來越糟糕,夜里常常嚎啕大哭,白天恍惚不已,嘴里總說著「報應來了,報應來了」,后來幾個月她漸漸完全不認得我了,一次夜里她失蹤之后,我就再也沒有見到她。”
“我娘走后,我繼承了她的衣缽,但其實我的醫術與蠱術遠不如我娘,她常常在傳我醫術與蠱術的時候只傳我一半,我若是完全不學,她擔心我日后在塞外沒有立足之地,若是我學全了,她又害怕我走她的老路。”
“我記得最為兇險的一次,是在婆娑國內,那里有一名惡名昭著的兇徒,年輕時候曾在四國江湖沉浮過,后來被齊國通緝,迫不得已逃往了塞外,手上人命眾多,但這人晚年遭了報應,也不知是落下了什么病根,吹不得風,一吹風便頭疼欲裂,那時我為求生計,打著我娘的名號在外面招搖撞騙……其實也不算騙,因為我的確也懂些醫術,于是被恰好被此人麾下的爪牙抓去,那人頭痛欲裂,眼眶往外凸出,耳朵與鼻孔還有灌膿的痕跡,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樣,這病聞所未聞,我哪兒敢治?”
“可此時他麾下的爪牙都在我身旁,我不治必死,給他治壞了同樣得死,后來實在沒辦法,我只能假裝說些他們根本聽不懂的藥材,然后自已去城中買藥,到了人多的地方,我也沒想那么多,撒腿就逃,我一路從城中逃往了城外,奈何武功低微,城外地勢平坦,沒什么能夠藏身的地方,最終還是被他們抓住了。”
提及了這段往事,杜白薇至今還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