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白薇說完,將這簪子輕輕放進法慧胸口衣服的兜里,簪子滑進去時,法慧沒感覺到任何變化,仿佛它輕得空無一物。
他盯著胸前的那雙潔白的手,未將自已命不久矣的事情告訴杜白薇,只是用十分堅定有力的聲音說道:
“多謝杜姑娘。”
杜白薇有意成全他,法慧一時心中復雜,有感激、有愧疚……還有一些說不出的空。
眾人在熾烈的朝陽普照下回到了西海鎮,出雪谷之時,法慧見到了盤坐于雪谷入口的無塵,他微微一怔,立在原地片刻,而后對著無塵躬身道:
“小僧見過無塵大師。”
法慧一躬身,跟隨他一同出雪谷的眾人也隨著躬身,無塵睜開眼,掃視了眾人一眼,最終落在了法慧的身上,問道:
“你們沒有遇見妙法嗎?”
法慧如實交代了妙法被引入了雪谷的深處,永遠不得而出,他們向無塵道謝,無塵卻失神了很久,最終一言不發,起身就要離開,聞潮生看著無塵的背影,忽然說道:
“若是大師不想去參與這天下紛爭,也可以從雪谷離開,去塞外避避風頭。”
無塵頓住腳步,回頭看了一眼聞潮生,目光卻最終又挪向了法慧,他走回來幾步,對著法慧問道:
“你師父近來如何?”
法慧道:
“一切安好。”
無塵:
“還有多久?”
法慧沉默了一會兒:
“二三年之數。”
無塵眸子淺淺瞇成了一條縫隙,有些難以置信道:
“他沒再繼續修行?總有其他法子。”
法慧微微搖頭。
他的沉默中隱藏了很多事情,但他藏得越多,無塵越是憤怒,他拂袖離去,罵道:
“青燈老賊,負我!”
無塵沒有做出與妙法一樣的決定,而是轉身一走了之,知情的聞、法、水三人曉得,妙法一死,下一個被派去齊趙邊境的多是無塵。
法慧怔然遠望著無塵離開的背影,依稀記得這件灰色的僧袍他已經很久沒有穿過了。
西海鎮一片狼藉。
無塵與妙法的大戰雖然持續時間不長,卻對這里造成了嚴重的破壞,但相較于妙法將整個西海鎮屠戮殆盡而言,這已經是微不足道的損失,鎮民重新回到這里時,有人熱淚盈眶,有人跪在地上痛哭,還有人激動地在雪風之中大喊大叫。
妙法一死,他們西海鎮又可以迎來很多年的和平安定。
對他們來說,沒有什么比這更加珍貴的。
杜白薇履行了諾言,給法慧單獨煮了一鍋熱騰騰的藤花湯,鎮子里的木匠開工,很快便做了一個合適的輪椅給杜白薇,而薄念初雖非佛門中人,但鎮民感念其犧牲奉獻,便商量集資去白慧鎮托人買一塊黃花梨木,再讓鎮子上的老木匠雕刻人形,由是單開一間石廟,以香火供奉。
三人離開之時,正是皓月當空,杜白薇親自送他們到了鎮子入口,不知是否是星月的輝芒過于清冷,她臉上始終有些淡淡的落寞,但很快杜白薇便收拾了心情,對著法慧道:
“小和尚,我就送你到這里了。”
法慧回頭,他看了杜白薇很久,只是不知為何對方的面容越來越遠,漸漸與西海鎮這紛紛揚揚的雪融為了一體,直至聞潮生提醒了他,法慧才驟然回神。
原來他不是看了對方很久,而是路上頻頻駐足回頭。
“放下了嗎?”
聞潮生笑著問法慧。
后者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自已心里也沒有答案,拿出了杜白薇送給他的半根玉簪,牽著馬兒的法慧忽然說道:
“好多遺憾。”
聞潮生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