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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潮生開出了條件,定光則選擇了妥協。
這件事情落在那些殺手們的眼中是難以理解的。
天人……何時需要向凡人妥協?
可事情的真相就在他們眼前,他們親眼看著定光在二人的面前沉默,親眼看著他消失在了那場飄落的大雪之中。
定光上山了,但卻沒有帶上他們。
再次回神時,是因為那積于身上的刺骨寒雪,一名四境的殺手轉身抖落渾身的雪花,朝著遠處的黑暗遁去。
對他來說,這樣的恐懼已經抵達極限了。
他想要錢,但他已經深刻地明白,自己拿不到那筆錢,反而會因此而死。
聞潮生二人已經殺了三百多號人,不會介意再多殺一個。
他一遁走,便有其他人追隨于后,留在這個地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難以言喻的煎熬,連天人都無法幫助他們上山,再繼續待下去毫無意義。
傾盆而落的雨幕中,只留下了聞潮生與阿水站在這好似人間煉獄的遍地尸群之中。
“以前打仗就是這番模樣。”
阿水輕聲道,她神情略作恍惚,好像真的回到了久遠的戰場之上。
聞潮生道:
“沖在陣前最前面的士兵,都是最容易死的那一批人,對吧?”
阿水默然了片刻,微微搖頭。
“齊國不是。”
“軍隊要養出精銳的最重要的一個要素,是必須要讓士兵先從戰爭之中活下來。”
“即便是小規模的戰爭,對于絕大部分從來沒有上過戰場的人來說也足夠可怕與震撼,我曾見到世家子弟來邊境歷練,本身便是二三境的武者,可前幾次沖鋒的時候,被嚇得手腳發抖,武器都拿不穩。”
“讓他們沖在最前面,不是容易死,而是幾乎必死。”
“一萬個人里,能勉強活三五個。”
“所以,齊國在培育這些新兵的時候,往往都會讓經驗豐富,能征善戰的老兵帶著他們沖鋒,老兵沖在前面,抵擋住交鋒之時最瘋狂尖銳的時刻,為軍陣的中部殺出一個短暫的喘息之機,如此才能讓這些新兵有個難得的適應過程。”
“等他們雙手沾滿了血,在周圍歇斯底里的震天喊殺聲中慢慢習慣之后,才算是合格的士兵。”
“大部分江湖上的爭端,都不會有今日這般規模。”
見聞潮生聽得入神,阿水輕踹了他一腳:
“還有酒沒?”
聞潮生回過神來,指著山頂道:
“只有那上面才有了。”
“先調息吧,待會兒興許還會來人。”
阿水舔舐著唇瓣的雨珠,似乎覺得惋惜,她就地盤坐,平復內部暴亂的丹海之力,讓不老泉的力量取而代之,滋養軀殼的每一處血肉,后來雨勢漸漸小了些,風也沒吹得那般急躁,阿水抬頭望著昏暗異常的山頭,颯爽的眉目間帶著些許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