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天殿的老圣賢沒有去殺程峰,于是程峰便不會輕易死在王城里,無論是楚星漢亦或是溫憐容,都極為尊崇老圣賢的意愿。
老圣賢越老,他們對老圣賢就愈發的恭敬,這其中不僅是因為他們忌憚老圣賢的實力,只要在參天殿內待過一段時間,便會明白他們為何如此。
但程峰活得也絕不會舒服。
當他再次從街巷中醒來時,肺腑劇痛,心如死灰。
他想一死了之,卻還有牽掛無法放下,想要回去,卻又再受不住那數千里的奔波與風霜,更重要的是,程峰如今來王城沒能帶回院長的尸體,并且聽聞對方的尸身已經喂食了山魅,他只覺得自己徒受院長恩惠卻無法報償,愧疚萬分,無顏回家了。
程峰醒來之后拖著身體漫無目的在巷中爬行許久,不知是因為散功還是受到撞擊的緣故,他的雙腿已經幾乎失去了知覺,程峰爬行了一段距離,氣喘如牛,他不得不靠在一處苔痕長滿的潮濕墻角,嗅著那股子惡心的霉味,無神望著對面痕跡斑駁的石墻。
這一刻,他恍惚地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苦海縣,回到了自己的院門口。
程峰時而思索,時而出神,他把自己過去的二十幾年統統想了一遍。
從他父母因為災禍去世,到他寒窗苦讀;從他考入闌干閣那一處讀書人夢寐以求的儒家圣地,到他最后心灰意冷地離開。
一路以來,他覺得自己都走得問心無愧。
可程峰沒想到,問心無愧的代價如此昂貴。
王城的風吸入肺里似乎要燃燒起來,程峰感覺自己五臟六腑都在發熱,被一點點燒成灰燼,眼前的世界好像也在一點點變成灰色。
依稀之中,程峰好像看見苦海縣那個面容堅毅的聞潮生站在他的面前,對著他嗤諷道:
“你這樣的人,實在不太適合在這個世道活下去。”
程峰嘴唇翕動了一下,想說什么卻沒說,眼前發黑,逐漸失去了意識。
…
陳國,十方山。
宣德帶著一身慘烈的傷逃到了此地,他胸口與腹部皆有一個紫黑色的掌印,凹陷了下去,唇齒之間還能看見腥紅的鮮血。
他受了法喜兩掌,傷的不輕,若非是他最后察覺不對退的夠快,最后摁在胸口的那一掌只怕已經碎了他的心脈。
宣德逃至此地之后,第一時間進了十方洞中,見到了盤坐陰陽雙蓮之上的兩位至高梵天,他跪倒于地,慌亂地與他們講述路上與法喜的爭端。
到了此時,二人的狀態已然十分糟糕,本來都等著定光帶回佛子,他們在第一時間將佛子煉化來穩住身上的傷勢,然而佛子沒有等到,卻又等來了一場噩耗。
尤其是在聽到宣德三人居然合力都沒有擊殺甚至是阻攔法喜,圓照實在是忍無可忍,揮袖指著他,嘶聲怒罵道:
“廢物!”
“你們三個沒用的廢物!”
“蠢貨!”
“三個人……你們三個人,連個法喜都沒攔住,還被他殺了兩個?!”
“這么多年分到你們身上的香火都喂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