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他精神稍微松懈,他就會逐漸被幻境所控制,甚至于忘掉緊張的斗爭。
而船山秀虎此刻要做的,就是不吭聲,任憑婚禮進行下去,讓常小魚最終深陷泥潭,這時候船山秀虎就要發動致命一擊了!
此刻他只需要等,等待婚禮繼續進行,直到常小魚徹底松懈。
為了這一刻,船山秀虎等待了許多年,原本為斗笠準備的這一套終極大招,沒想到出現了比斗笠更狠的人,船山秀虎很滿意!
他用自己身為男人尊嚴的代價,換來了今日的蟄伏一擊,他必須保證,要絕對的,百分之百的成功!
圣餐杯驟然碎裂的鳴響割裂和弦,瑪瑙色的酒液在祭壇蜿蜒時,船山秀虎眼鏡框的蛇形紋路正發生微妙偏轉——這個詭譎的角度恰能讓鏡片捕捉到圣壇底部蟄伏的黑曜石星象圖。
他戴眼鏡,就是為了打消常小魚剛才的印象,在船山家族的隱真幻術里,施法者和被施法者,不可能同時消失,兩者必須同時在場。
但為了讓常小魚不再那么警覺,船山秀虎幾乎完全改變了自己的外形,此刻戴著眼鏡,頭發也有些發白,看起來蒼老無害,如同一個和藹的大家長。
船山美子的無名指傳來灼痛,婚戒幽藍的輝光在地面織就的紋章逐漸實體化,顯出常小魚眼角古怪的淚痕。
喉間涌動的氣流裹脅著特殊共振,懸浮的玫瑰花瓣開始跳起旋舞,當船山美子試圖吐露誓言時,神父捧著的金質經書突然自動翻動至末日篇章,書頁邊緣滲出的銀粉字跡與她梳妝鏡背面的古咒形成鏡像呼應。
驀地,常小魚掌心傳來的溫度帶著稻田特有的焦香,“記住神社外的黃昏”,他耳語時聲帶的震動頻率竟與玫瑰窗光斑閃爍同步,木質長椅突然發出腐朽的呻吟,那些鳶尾花紋深處滲出的樹脂,正緩慢凝固成另一個時代的琥珀。
不對!
船山秀虎猛地一驚,心想這不對,常小魚怎么突然來了一句這樣的話?這不像是徹底進入了狀態,反而像是在說一種密語,只有兩人才知道的密語。
但在幻境里,除了施法者和被被困者之外,其他一切都是假的,也就是說,常小魚這句話,是在提醒自己,這些都是假的?
船山秀虎突兀地起身,燙金十字架在他掌中解構為游動的金絲,他邁向圣壇的足音與銅質鑲邊地磚下的歷史回響共鳴,胸針的殘缺輪廓與船山美子后頸的印記產生宿命纏絞,當他的倒影觸碰到圣水池的剎那,水面映照出的赫然是曾在舞臺上自殺的巧巧桑,正是《蝴蝶夫人》里的最后一幕。
因為在吸引常小魚進入幻境之后,船山秀虎讀過了他所有的記憶,知道他和田中莉娜那三天的經歷,是他心中的痛,這時候千萬不能讓常小魚緩過神來,要不斷的刺激他的神經,刺痛他,讓他無法集中精神。
恢弘的拉丁禱詞化作銀鱗蟒蛇洞穿時空經緯,管風琴深處的青銅齒輪開始咆哮,震落的塵埃在光幕中拼出《加納婚宴》里消失的侍者面容——那分明是常小魚瞳孔深處涌動的血色暗紋。
船山美子的冰葡萄紗自發飄揚,散落的珍珠在蒼苔地磚上躍動排列成神秘圖騰。后退時的踉蹌令她踏入某個古老凹痕,霎時所有白玫瑰在祭壇上碎裂成星塵,升騰的冷香與霉味終于達成完美的時空和弦。
婚戒迸發的藍光織成囚籠,穹頂天使的劍鋒刺入現世的維度,當寒芒抵住船山美子眉心的瞬間,她讀懂了光幕中浮動的宿約:這不是一場真正的婚禮。
燭火倒卷著重燃所有熄滅的年輪,船山秀虎跌坐在泛著青苔的古老地磚上,鏡片裂紋里扭曲著管風琴內正在焚化的婚約——那些鷲鷹血寫就的祝福此刻正蛻變為火刑判決的禱文。
當白鴿群最后一次掠過琉璃窗格時,常小魚用劍鋒挑起的新娘面紗化作冷霧,他們相觸的唇間綻開的淡紫煙靄,將數個世紀累積的罪愆淬煉成透明的時光齏粉,在最后一縷金絲從船山美子眸中抽離時,《圣母頌》真正的終曲終于浮現——那自灰燼深處升起的、浸透圣徒之血的顫音。
“小魚君,我愛你……”船山美子哭著說出這句話的同時,那把劍,插在了他的胸膛上,將其洞穿。
常小魚眼角劃過一抹淚水,“我也愛你,很愛很愛,等我破了這層幻術,我一定帶你走。”
船山美子笑了,那是滿足的,幸福的笑,跌倒在地的那一刻,她輕輕的對常小魚點了點頭,爾后平靜的合上了眸子。
“不可能!”
驀地,船山秀虎抱頭大聲吼道:“你早就知道這是假的?你在跟我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