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轉的塵埃在光芒中迅速塑形、凝結,不再是臺階,也不再是平臺,而是一道門戶。
一道由最純粹的土黃色光芒構成的門戶,靜靜地懸浮在平臺中心的上空,門戶高達數丈,邊緣流淌著如同大地脈絡般的玄奧紋路,散發出一種堅實、厚重、仿佛連接著大地母體核心的磅礴氣息。
門戶內部,并非空洞的黑暗,而是涌動著溫暖、醇厚的土黃色光暈,如同孕育生命的母胎。
重力平臺開始緩緩下沉,如同完成了使命的基石,沉入下方的無邊黑暗,而那扇懸浮的土黃色光門,則如同黑暗虛空中唯一的路標,靜靜地等待著征服者的踏入。
常小魚沾滿血污的手指,深深摳進身下正在沉陷的冰冷平臺,一股微弱卻異常精純的土黃色能量,如同溫潤的溪流,無聲無息地從那扇光門中流淌而出,跨越空間,悄然注入他殘破不堪的軀體。
這能量沒有混沌神樹那般磅礴的生機,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滋養”與“愈合”特性。它如同最細膩的土壤,溫柔地包裹住他碎裂的骨骼、撕裂的筋肉、焦黑的斷口。
在這股能量的浸潤下,劇烈的疼痛如同退潮般迅速緩解,碎裂的胸骨發出細微的接合聲,焦黑的斷口處,血肉竟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蠕動、滋生。
這并非瞬間痊愈的神跡,而是一種源自大地核心的、緩慢而堅實的修復,常小魚殘破的身體如同久旱龜裂的大地,貪婪地汲取著這溫潤的滋養,每一次心跳都變得更加有力,每一次呼吸都帶走一分死亡的陰霾。
他凝視著虛空中的土黃光門,那光芒,如同大地深處永不熄滅的爐火,映照著他眼中同樣未曾熄滅的意志之火。
原來頂級的戰斗是這么的淳樸,沒有那么多華麗的招數,武極所展現出的實力,如果放到世間,應該無人能敵,也或許,凌仙芝能接他一招半式。
常小魚踏出第六層力極之淵的光門,腳下是武極崩散后沉淀的、帶著沉重余溫的塵埃。來自大地核心的溫潤土黃能量依舊在他殘破的軀殼內流淌,緩慢卻堅定地修復著被絕對力量碾碎的骨骼與撕裂的筋肉。
左臂與左肩的空缺處傳來陣陣酸麻的癢意,是新生的血肉在頑強滋長,但距離復原尚遠。混沌神樹的本源烙印黯淡無光,歸墟之噬的漩渦也沉寂如死水,唯有識海深處那點歷經淬煉的“此刻”意志,如同寒夜孤星,冰冷而執著地燃燒著。
眼前的景象,卻與力之深淵的沉重壓抑截然不同,也與之前任何一層都迥然相異。
沒有天,沒有地。
他仿佛懸浮在一片無垠的、流動的“虛無”之中。
這虛無并非絕對的黑暗,而是一種介乎于灰白與淺墨之間的混沌底色,如同未曾落筆的巨大宣紙,在某種無形的力量下緩緩流淌、暈染。空氣里彌漫著一種奇異的味道,是松煙墨的清冷苦澀,混合著千年宣紙的微塵氣息,古老而空寂。
極致的安靜。
不是死寂,而是一種萬籟俱寂、唯有筆墨在紙上輕舞的靜謐。這靜謐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粘稠感,包裹著常小魚的感官,連他沉重的心跳和艱難的呼吸聲,都仿佛被這無邊的“紙”吸收、消弭了。
就在這片混沌虛無的中央,遠離常小魚懸浮的位置,一個身影背對著他,靜靜盤坐。
那人身形清癯,穿著一襲寬大的、洗得發白的青色儒衫,漿洗得硬挺的衣料在虛無中紋絲不動,一頭灰白的長發簡單地束在腦后,幾縷發絲垂落頸側。
他身前并無桌案,手中也無筆硯,只是虛虛盤坐,右手食指與中指并攏,如同拈著一支無形的畫筆,懸于身前那片混沌的“虛空”之上。
他的動作極其緩慢,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指尖每一次細微的移動,指尖觸及的“虛空”便隨之蕩漾開一圈圈肉眼可見的、墨色的漣漪。漣漪擴散,便在那混沌的底色上,留下一道道清晰、凝練、蘊含著某種難以言喻道韻的墨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