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求沉聲道:“那何至于向全江湖放話?又不惜千里迢迢來追殺我?”
顧陌說道:“我是捉刀人,你是通緝犯,我要殺你,應該不需要理由吧?”
吳求說道:“天下通緝犯何其之多,我商某人有何資格被顧大俠您如此看重?”
“該殺而已!”
顧陌殺過許許多多的通緝犯,但是像商無咎這樣沒有理由隨意殺人的惡人很少很少。
一般來說,兇手殺人都還要講究因果,可這商無咎不一樣,他沒有因果,只是單純喜歡在隨機找路人賣藝。如果路人拒絕就會被殺,如果選擇花錢就會有機會活命,但只是有機會,因為彈完琴后,他會讓聽客評價他的琴技,如果評價滿意就能活命還會獲得十倍錢財回報,如果評價不滿意就會被殺。
而這個滿意不滿意完全是隨心的,解釋權在商無咎身上。
被商無咎殺的無辜之人不下百人。
“可我已經金盆洗手好多年了。”商無咎說道。
顧陌不解道:“你殺了人,罪孽深重,是通緝犯,我是捉刀人,要來殺你,與你金盆洗手有什么關系?”
“好像……是沒什么關系。”
“聽說你喜歡彈琴給人聽,不妨就彈一首給我聽聽!”顧陌說道。
“好。”商無咎點頭,說道:“顧大俠,我既然今日被你逮到了,我自知必死無疑,只是臨死之前,想拜托您一件事情。”一邊說著,商無咎從懷里取出一封信放在旁邊地上,說道:“能不能替我將這封信交給萬花樓蘇青魚。”
顧初冬驚訝道:“你真是為了愛情甘愿去的萬花樓?”
商無咎點頭道:“六年前,我第一次遇見蘇青魚就愛上了她,在那一瞬間,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恨我為什么是個通緝犯,我恨我為什么要殺那么多人,我愛她,卻無法也不可能與她長相廝守。
于是,我自毀容貌,以琴師身份進入萬花樓,我知道我配不上她,我只想著能夠一直陪伴在她左右就行。這幾年來,我心里堵了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跟她說,可是,我不敢。
直到前兩天,我意識到似乎有人在盯著我,我就知道,我的身份可能暴露了,直到今天,我確定我是被盯上了,我知道再不告訴她,我就沒機會向她表明心意了,可我今天站在她面前時,我還是沒敢開口,所以,我便將我想說的話全部寫在了信上。”
顧陌大為震撼,很是不解,道:“你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人,看上一個女子了,你說你不敢表明心意,你傻辶……”
“哥!”
顧初冬打斷顧陌的話,說道:“任何人在心愛的人面前都會是自卑的,所以,癡情不應該被恥笑!”
顧陌無語道:“癡情的確不容恥笑,可愚蠢的行為卻應該被恥笑!”
商無咎輕嘆道:“顧大俠,或許,哪一天當你遇到你心愛之人,你就不會覺得我的行為愚蠢了。”
顧陌輕笑道:“世間唯有癡情不容他人恥笑,但這句話還有下半段,世間唯有癡情是最為愚蠢之事!”
深巷如刀,割開暮色。
最后一片枯葉正貼著青石板打旋兒,商無咎的琴弦已繃如弓弦。他卸琴的動作像撕開封印,七根冰蠶絲在掌心跳出冷光,指腹碾過雁柱時帶起一串清越的顫音,恍若孤鶴掠過長空。
琴音起時,巷口的風突然凝住了。
青石板縫里滲出的潮氣被震成細霧,隨他指尖翻飛織成水幕,每一道音浪撞上去便綻開蓮花似的紋路,幻化成閃爍著微光的氣劍,如流星破空,帶著凌厲的氣勢,朝著顧陌兄妹倆飛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