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他越說越不像話,老者臉色更不好看了,他擰著眉瞪著眼,“大哥,你渾說什么!”
雖為兄長,袁傳芳卻半點沒有長兄的威嚴,反而有些怕自己的弟弟,被他一瞪,頓時就縮了縮脖子,聲音也不由自主低下去:“算了,親兄弟明算賬,就當我們借你的,等清娃中了秀才就還你。”
袁傳世難堪又氣惱,這話與直接說他吝嗇有什么區別?
他深吸口氣,才控制住情緒,沒有理會自家不著調的大哥,而是看向袁清,沉聲道:“雖說你還小,到底讀了幾本書,明理。
二爺爺就把你當大人看,我們不是那些有錢人,誰都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俗話說,多大的鍋配多大的蓋,沒有那份閑錢,就不要想著走后門,不要學你爺爺和你爹,讀個書把家底都掏空了,也沒讀出個明堂來。
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讀書在于自身努力,外力起不到多少作用,那些真正有天賦、肯吃苦的,不管在哪兒都能考上秀才!”
大丫怔了怔,袁清的二爺爺在附近幾個村莊都很有威望,是有名的鄉老,都說他說話中肯,但她聽著這席話,總覺得莫名刺耳。
袁清眼簾微垂,讓人看不見內里情緒,他又一次拱手作揖:“袁清謹記二爺爺教誨。”
袁傳世摸了摸胡須,滿意地點頭,揮手示意他該干嘛干嘛去。
袁傳芳還想說什么,被袁傳世一瞪,就啞了火,訕訕走了。
人們收回視線,重新將注意力放在交秋糧上,討論著官老爺何時到,訴說著擔憂。
過了一陣,徐大河挑著扁擔、后面跟著背著背簍的陳氏。
大丫看了眼徐玉蘭身前的籮兜背簍,奇怪道:“你家交秋糧的谷子不是已經在這里了嗎?你爹咋又挑了兩籮兜?”
徐玉蘭撇撇嘴,不高興地道:“幫我大伯母家挑的唄。真是的,耕田靠我爹,割谷子靠我爹,現在谷子曬好了交秋糧,她們母女更是連面都不出,全部靠我爹娘。”
旁邊的李氏聽到這話,不由轉過身來,不贊同地看著徐玉蘭:“你個女娃小里小氣的,你大伯母是寡婦,寡婦門前是非多,做什么事都要小心些,避著些;
你爹以前要不是你大伯,早病死在逃荒途中了,現在照看下他的遺孀孤女,不是應該的嗎?”
李氏不僅在宋家積威甚重,在外面也很有些威嚴,徐玉蘭不敢反駁,低著頭、默默翻著白眼。
有了這一出,大丫幾人不敢再隨便閑聊,靜靜等待著收秋糧的官老爺。
日上三竿,官老爺們才慢悠悠到來。
幾位村長立刻起身,前去迎接,村民鬧哄哄的,大丫等小孩子在后面,完全看不清情況。
她一個沒留意,宋元就仗著人小個子矮,鉆進人群,擠了進去,不一會兒,他又擠回來,有些失望道:“來的怎么不是縣太老爺。”
大丫不懂這些,想著那些道聽途說的戲文,推測道:“縣太老爺忙著斷案,這種小事情,應該用不著他出面。”
在各種鬧哄哄里,墊席鋪好、高臺搭了起來,差役們取出稱量的斛擺好,各村村長組織村民,按家上前交糧。
旁邊鋪著灰布的桌子前,坐著此次收秋糧的糧長,他望了眼村民,道:“為你們著想,從離此地最遠的村開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