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夏天,她姐出嫁三年,終于生下第一個孩子,她隨父母去給侄子洗三。
回來時卻聽說,宋英與小香去荷塘摘荷花,小香腳一滑,掉進了荷塘里。
當時是中午,宋英叫了很久都沒有人,幸好尋到了一根比較長的木棒,將小香從荷塘里拉了上來。
那個荷塘是梧桐村何老爺租來養魚的,專門讓人望下挖了挖,非常非常的深,只比她們洗衣服的河邊的洼腔淺一點點。
當時她聽得一陣后怕,如果宋英沒有及時找到足夠長的木棒,小香就淹死了。
宋英抿了抿唇,“其實,小香不是不小心摔下去的,她是被人推下去的。”
“嗯?推下去的?”羅雁行愕然,“誰推的?不是說那會兒沒人,還有你們以前怎么不說呀?”
“當時我在埋頭摘荷花,沒看見,把小香救起來后,她說是有人推她,我趕緊就去追,看到了一個人。”
“誰?”
宋英抬眸,輕輕吐出一個名字:“趙虎。”
“趙……小香的爹?!”羅雁行瞪圓了眼珠子,“怎么可能?你是不是看錯了?”
宋英搖頭,“當時他扛著鋤頭急匆匆地往家走,衣裳的后背有塊補丁,那件衣裳,我見他穿過很多次,不可能認錯。
而且,那塊補丁是小香第一次學縫補衣裳時的那件,我們親眼看到小香縫的,我怎么可能會認錯。”
她們四歲那年冬天,在家閑著沒事李氏教宋英縫補衣裳,羅雁行與小香本來是來找她玩的,見此就回家取了破衣裳,跟著學習縫補,當時小香拿的,正是她爹的那件褐色短衫。
羅雁行呆了一下,還是不愿意相信:“萬一有人借了他的衣裳穿呢?
或者,推小香的是其他人,只是你沒有尋到,她爹只是剛好出現在那里的。”
“如果他只是巧合地路過,那為什么聽到我的呼救不過來?就隔了兩個稻田,我不相信他聽不見。”
羅雁行張了張嘴,發現沒法辯駁,與她相比,宋英的聲音是小,但就隔了兩個水田,不至于聽不到。
“可是為什么呀,他可是小香的親爹,為什么要把小香推進荷塘里呀?”
“你忘了,那年上半年大旱,麥子收成不好,連夏稅都交不上。”
羅雁行怔住,那年的艱難從腦海深處浮現,頭一年發洪水,地里的麥子很多都被泡爛了,水稻收成也不好,沒想到過完年天就不下雨,一直持續到五月,麥子成熟,才開始下雨。
從頭一年開始,她們就沒吃飽過,還日日活在恐懼里,特別是宋英,因為前一年的洪水她爹死了,所以那年干旱,就特別害怕她二叔二嬸會把她賣了。
宋英和小香去摘荷花的時候,水稻還未成熟,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家家戶戶都餓著肚子,后來她們不止一次聽大人們說,如果不是水稻長得還可以,人們有點盼頭,那一年不知有多少人家賣兒賣女、家破人散。
在那種情況下,少一張嘴吃飯,另外的人就能多吃幾口,而那幾口就是活命的希望。
“小香她……”羅雁行很是難過,換位想想,她雖然對自己爹娘不抱期望,但若是被親爹推下水,想淹死自己,還是會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