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官府嚇,還是仵作的手段嚇到了她,方娘子再也繃不住,突然跪下,拉著宋英的手求饒:“小宋大夫,我求求你,千萬不要報官。我還有妮妮,她不能沒有娘。”
宋英暗暗舒了口氣,繃著臉問:“你為什么要害你相公?”
方娘子跪坐在地,捂著臉哭了,“我也不想啊,他打我罵我,我都認,誰叫我瞎了眼,當初看上了他。
那那個畜生,他還打妮妮!孩子那么小,他下死手打,若不是我回來的及時,妮妮就沒命了!”
說著,擔心宋英不信,她擼起袖子,“我臉上的手指印確實是自己打的,但我身上的傷,都是他以前打的!”
油燈的光芒很暗,但宋英還是能看見她凍得有些發紅的手臂上,遍布著觸目驚心的青印,從那些青印的顏色來看,分明是很久以前打的。
宋英呆住了,她想到了宋二姑,想到零星偷聽到的幾句,這一刻,她才明白宋二姑那句身上就沒有幾塊好肉的意思具體是什么。
這些傷痕印子,一道一道,新舊重疊,幾乎遍布著她整個手臂。
又是一個打妻子的。
宋英對韓志杰被害死的那丁點同情蕩然無存,她慢慢握緊了拳頭,“他打得這樣狠,你沒想過和離嗎?”
方娘子苦笑,“怎么會沒想過,在他打我小半年后,我就想與他和離,偷偷回娘家跟家里商量,我爹給我攆回來了。
說我要是敢跟韓志杰和離,就不要我這個女兒了。”
她閉上眼睛,眼淚無聲地滾落,“娘家不出面,我怎么和離呀。”
宋英想到了李氏,以前她以為,是李家情況特殊,李武是不好惹的小混混,奶奶與宋二叔才不肯出面,幫宋二姑和離的。
但現在看著方娘子,她突然就覺得自己以前看的太簡單了,也許在奶奶與二叔心里,不管對方是什么樣的人,都是不會讓宋二姑和離的。
他們不能接受的,是出嫁女和離這件事情本身。
“別坐在地上,涼,容易寒氣入體。”宋英將方娘子拉起來,“你沒有想過其他辦法嗎?請你們村長、里長出門調教?”
方娘子順著她的力道站起來,苦澀道:“怎么沒有,他第一次打我還是我們剛從府城回村里不久,我很生氣,鬧著要回娘家,那會兒他爹娘還沒死,拉著勸說,又罵他,讓他跟我道歉,保證以后再也不打。
可沒過幾天,幾口黃尿一喝,或者哪件事不合他的意,照打不誤。
第二次被打,我不相信他的道歉保證,村長前來調解,狠狠地訓斥他,他嘴上答應的好好的,卻依舊沒有用。
后來,又請來里長做主,都勸我忍,訓斥他,他便跪下求我,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我以為他都跪下求我了,以后定然不會再打,可是屁用沒有。
第二天,他喝醉了回家,又打了我。到后來,發現我娘家根本不會讓我和離,他更是肆無忌憚,再不會道歉,再不會保證,連公婆與村長以及鄰居們,都當不知道這件事情,連勸說、阻攔他都不會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