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這一切是因為他,陳家是看中了他的潛力,才會選中妹妹;父母是因為他的前程,才答應陳家的親事;
陳家若要報復,也該是沖著他來,怎可讓宋英與圓融道長受此連累。
他在陳家大門外站了整整兩個時辰,出入的差役沒有了往日的客氣,有些直接無視他,有些則是露出嘲弄的笑。
宋天幾次在門口張望,可上面沒有表示,他不敢露出一點對袁清的善意。
同時,他也很焦慮。
太太在清風觀與圓融道長的話傳到耳中,他才明白堂姐與圓融道長在謀劃什么,他光聽著都心慌得很。
這兩日,他小心再小心,低調再低調,就怕太太想起他,遷怒他。
一直到暮色降臨,終于有人出來道:“袁相公,老父母有請。”
“多謝。”袁清神色平靜,眉宇間看不出半分怨懟,只拱手作了個揖。
欲跟著小廝進去,不想雙腿因久站血脈不通,才邁步便是一個踉蹌,險些栽倒在石階上。
來傳話他的小廝見狀,嘴角扯出一個譏誚的弧度,陰陽怪氣道:“袁相公,我一個奴仆,可當不得你這秀才公的大禮。”
說著他故意加快腳步,讓袁清不得不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書房內,陳知縣坐在太師椅上,手中把玩著一方青玉鎮紙,燭火在他臉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他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淡淡道:“找本官何事?”
袁清深深一揖,額頭幾乎觸地:“學生特來向老父母請罪。”
“請罪?”陳知縣神色淡淡,“本官夫婦強迫你妹妹嫁給我家傻兒子,倒該是本官向你賠不是才對。”
這話顯然是反話,語氣雖輕,卻字字帶刺。
袁清垂著眼,目光落在知縣袍角——那上面沾著一點墨漬,像是剛批過公文,尚未更衣便來見他。
“學生不敢。”他再次長長一揖,腰背彎折如稻穗承露,“學生明知舍妹不愿意這門親事,卻因顧忌祖母年邁憂思,未敢直言相拒,此乃不孝不悌之罪。
更不該以人情逼迫圓融道長幫忙,致使夫人慈心被曲解,令郎清譽蒙塵,淪為市井嚼舌之資——此學生萬死難辭之咎。”
書房內陷入沉靜,外面的聲音便清晰起來,隱隱約約有歡快的笑語傳過來。
陳知縣面上閃過一絲無奈,他將手中青玉鎮紙放回案上,“念在你尚有幾分擔當,此事就此作罷。至于清風觀的老道與你那未過門的媳婦……”
袁清呼吸一滯,垂在身側的手指不自覺地蜷起。
“本官還不至于與個江湖術士和小大夫計較。”
袁清懸著的心終于落地,躬身再拜,“多謝老父母寬宏。”
他躬身退出書房,跟著引路的小廝穿過朱漆回廊。暮色已沉,檐角風鈴在晚風中叮當作響,忽聽得假山后傳來一陣踢踏腳步聲,伴著含糊不清的叫嚷:“爹呢?我要找爹玩!”
那分明是青年男子的嗓音,卻透著孩童般的稚氣。袁清腳步微頓,余光瞥見一個錦衣青年正試圖越過幾個小廝,往書房沖去。
想到方才陳知縣突然緩和的神色,袁清不由嘆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