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邊剛剛放好,林大夫凈好手,進來給她梳頭。
她掃了眼雜亂的房間,什么也沒說,只是示意宋英去更換衣裳。
宋英剛拿著衣裳起身,外面便傳來敲門聲,緊接著響起楊氏的聲音,“忘了里面沒有銅鏡。”
宋家只有一面銅鏡,是楊氏當年的陪嫁,李氏的那面早銹得不成樣子,實在照不清,便扔了。
她覺得自己年紀大了,不需要銅鏡,也就沒有另外再買一塊。
林大夫打開門,對捧著銅鏡的楊氏道:“不用銅鏡,麻煩打一盆水來,清水映照,取明心見性之意。”
楊氏怔住,“還、還有這講究?”
林大夫點頭。
楊氏訕笑了兩聲,轉身去打水,等她端來水,宋英換好下裙,林大夫正在給她系帶子。
“這怎么使得,”楊氏大驚,“林大夫,她都多大的人了,自己能穿衣裳,咋還能麻煩你。”
又輕聲呵斥宋英,“英娃,你怎么回事,林大夫大老遠地來給你及笄,你怎么能讓她伺候你穿衣裳呢?”
說著便放下水盆,欲拉開宋英。
林大夫擋住了她的手,“這是禮節。”
“啊?”
楊氏懵了,她自己也是經歷過及笄禮的,無論是未出嫁前,還是嫁過來后,都旁觀過不少女孩的及笄禮,還是頭一次聽說女孩及笄禮,得由人伺候著穿衣的。
“女子及笄穿衣,不得自己系結,須由長輩代勞,喻受教于人。”
“還有這個禮嗎?”面對著一臉嚴肅的林大夫,楊氏局促得不行,頭一次意識到富貴人家的女眷與他們這些莊戶人家的女性,不同的不僅是衣裳首飾。
這規矩也忑多了。
在她咋舌間,宋英已經換好衣裳,林大夫看著徒弟,一身藕荷色交領短襖,配荷花白馬面裙。
衣襟上的蝴蝶扣里包裹著珍珠紐扣,每一顆都只有米粒大小,遠看如晨露綴在蓮葉上。
最妙的是那馬面裙,乍看素凈,行走間卻露出內襯上繡的百草圖——當歸、白芍、甘草,皆用銀線繡成,隨著步伐若隱若現,恍若月下辨藥。
宋英走了幾步,又拎著裙子晃了晃,很是滿意,當日試穿過后,她初時滿意,回去后又改了主意。
她是個大夫,及笄禮這樣的大事上,也得體現一些醫家本色,便舍了同色的蜀錦裙子,換成了這條荷花白的馬面裙,繡上白藥圖,既好看也透著醫家氣韻。
林大夫莞爾,忽地取下自己腰間的玉佩,將之系到宋英的青白色絲絳上,“險些忘了禁步。”
宋英原本的裝束,如碧葉間的白荷花,透著清新自然的氣息,因著這枚玉佩的加入,便添了幾分溫潤之感。
冬日陽光透過窗欞,在玉佩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恍惚間似有藥香浮動。
宋英彎著眸,“謝謝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