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堂姐出嫁那年,她哥就在相看,本來是瞧中了三姨婆家那邊一個秀才家的姑娘,可那家人沒相中她哥,這些年她哥的親事就耽擱下來,高不成低不就,娘憂慮也很正常。
她一遍遍安慰自己、說服自己,心里終于好受了些,“宋英她們送了我蜀錦荷包,我還的禮總不好太輕,禮尚往來嘛,只一味收禮不還禮,別人會說我沒家教的。
況且,龔家不是說黑紅絲綢,象征陰陽調和么,應該數量也得相等吧,哥哥的聘禮不如送一匹黑色絲綢,一匹紅色絲綢。”
張氏皺眉,“聘禮都得雙數,否則不吉利。”
“一黑一紅,是兩匹,也算雙數。”小香忙道。
張氏想了想,面色終于好轉了些,卻仍是斥責道:“再怎么樣也不能浪費,你要給她們送帕子,用些碎布就行,哪有用那么好的絲綢做帕子的道理。”
小香垂著頭,低低應著,面上一片苦澀,家里的碎布破得破爛得爛,還盡都是些粗布,她哪有臉用那些給好朋友做帕子。
過了冬月,時間過得飛快,似乎是眨眼的功夫,就來到了年關。
臘月二十九,家家戶戶都準備著過年,小香的及笄禮便只有自家人參與。
晨間,小香穿著暗紅色粗布襖裙,跪在堂屋的蒲團上,張氏用半舊的木梳給她挽髻,發絲扯得生疼。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袖口上,驀然間想起宋英與雁行及笄那日,蜀錦衣裳在陽光下波光粼粼。
她的眼淚不受控地滾了出來。
原來真到了這一天,她還是在乎的,她不祈求能穿上蜀錦衣裳,只是想有一件絹做的,或者細棉布的衣裳。
挑選了那么久,最后娘親還是只買回來一匹粗布,把以前的舊棉花翻出來曬了曬,塞進里面做成這一身。
也沒有絲絳,更別說玉佩,她的腰間系著的,是一條洗得發白的膝(圍裙)。
張氏沒留意到她的神情,利落地挽好發髻,將黃銅簪子插進她的發髻,“行了,起來吧,吃完早飯把家里打掃干凈,明兒過年了。”
黃銅磨得發亮,插進發髻的時候頭皮一涼,冷得小香打了個哆嗦,她借著起身的動作擦了擦眼睛,沒敢讓張氏發現她在哭。
她去廚房端飯,進到堂屋的時候聽見她爹在與她娘抱怨,“生的時節不好,要是在春夏,一件單衣就夠了,哪用得著又是買布又是買棉花的,多費了多少錢。”
看見小香進來,他不僅沒有息聲,反而瞪著她罵道:“果真是個賠錢貨,一點不知道為家里省錢。”
“行了,吃飯吧。”張氏有些不耐煩,打斷了他的話。
小香半個屁股虛虛坐著,膽戰心驚吃完飯,將碗筷收了洗干凈。
張氏與趙虎今兒要去城里趕集,她背著背簍,一邊朝外走一邊對著灶房喊:“打掃前記得把衣裳脫下來哈,別弄臟了。”
“好。”
小香回答了一句,洗好鍋碗出來,家里只剩她一人,哥哥趙小剛不知道去哪里了,她輕輕吐出口氣,緊繃的肩膀也松懈下來。
她進到自己的臥房,剛要解開扣子,忽又停住,起身從箱子底下翻出一青一藍兩個蜀錦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