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做足了準備,說到關鍵處,林大夫還是忍不住心跳加速,她眨了下眼睛,努力讓自己維持著自然的神情:
“腦子這個精妙得很,我這一把老骨頭,眼花手顫的,實在有心無力,便將針灸一事教給了小徒。
一段時間后,確實有一些效果,發病的頻率明顯低了。可我自己其實既不知其然,也不知其所以然,對這病完全就是碰運氣。”
先前那位頻頻追問的小姐又驚呼出聲:“不知病因也能治病?!”
她大受震撼,在她的認知里,醫術是門玄妙高深的學問,那些懸壺濟世的大夫們個個都似神仙人物,只需三指搭脈,便能將人的五臟六腑、氣血經絡都看得透徹分明。
她幼年也曾好奇地翻過《黃帝內經》,那些‘陰陽五行’、‘營衛氣血’的論述晦澀難懂,看得她云里霧里,唯獨開篇那句‘治病必求于本’的訓誡她記得清清楚楚。
按她的理解,治病就應該像解九連環一樣,先找到癥結所在,才能一環扣一環地解開病痛。
沒想到還能稀里糊涂的治!這不是瞎貓碰見死耗子么!
“哎呦昕玉姐姐,你別打斷呀,聽林大夫講嘛!”另一位小姐急得直跺腳。
上首的皇帝聞言失笑,渾濁的眼中泛起一絲慈色:“昕玉這丫頭,還是這么個心急的性子。”
朱昕玉乃是皇室宗親,祖父乃是皇帝的堂弟,自幼在宮里長大,對皇帝并不十分懼怕。
她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是我莽撞了,林大夫,你繼續。”
有她這番打岔,林大夫緊繃的心弦松了幾分,她暗暗呼出口氣,應了聲,接著前面道:“某日,又到了他針灸的日子,小徒一早便沒有去坐診,在藥房給人抓藥,等著他去……明明與他的左眼對視了一會兒,他卻說自己沒看見小徒。”
說到這里,朱昕玉又忍不住了,這不是挺正常么,有時候就是會有這樣的錯覺,以為別人看見了,其實并沒有。
不止她,其余人也是滿心疑惑。
“這放在常人身上,自不會多想,可他左手左腳不聽使喚,小徒便更格外慎重些,尋到他驗證,蒙上他的右眼,只用左眼看東西,你們猜怎么著?”
林大夫放慢了語速,故意賣了個關子,仿佛真的只是在給眾人講故事。
眾人均是搖頭,巴巴看著她,等待她講下去。
林大夫語調微微拔高,似是現在說起來仍覺震驚:“他說他看不見,但走路摘花,行動如常!
哦不對,嚴謹些說,應該是他的左腳行動如常,但他的右腳走出兩步后就仿佛瞎子般遲疑不前。”
“哈?”朱昕玉再也忍住,“腿還需要眼睛嗎?”
宋英嘴角抽了抽,這姑娘的思路可真清奇。
很快,朱昕玉也反應過來自己理解岔了,訕訕道:“這什么意思呀,他的兩條腿分別歸一只眼睛管?”
林大夫微微頷首,眼底流露出幾絲贊許:“差不多是這個意思,準確點來說,是他身體左右兩邊,各由一半靈魂掌管。”
這話給在場中人都聽懵了,什么東西?林大夫講著講著成話本里的故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