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清眸底黯了黯,望了眼船艙方向,輕聲道:“張兄擔心陸地上什么痕跡也沒有,會讓刀疤他們懷疑我們走了水路,特意走陸路引開追兵。”
楚大江瞪眼,“他一個文弱書生,能引開多遠?怕是沒跑幾里路就被逮到了。”
宋英趕緊豎起手指,示意他噤聲。
楚大江這個大老粗卻是一點沒領會到,還擱那咋咋呼呼,“他一個書生逞什么能,漕運的事情復雜得很,他就不該……”
“哇~哇~”
船艙內忽而響起了響亮的嬰兒啼哭聲,終于打斷了楚大江的講述。
他疑惑地望著船艙,“我怎么聽到小娃娃的哭聲了?”
其堂哥楚大河提醒道:“張太太懷著,即將臨盆。”
“是張太太生了?”
“是啊,就是那個晚上。”宋英一邊說著一邊起身往里面去。
留下楚大江瞠目結舌,逃命途中生孩子,這也太兇險了吧?張太太還活著嗎?
晌午日頭正毒的時候,烏篷船滑出蘆葦蕩,船頭剛切入大運河的主航道,便如利箭般急射出去。
出去后,烏篷船的速度并沒有降下來,反而再一次提升,如一柄利劍劈開河水。
險些摔倒的宋英從船艙探出頭,只見船底一道道雪浪翻涌而出,岸邊的蘆葦蕩幾乎成了殘影。
這還是那個小破船嗎?
前面他們拼命地劃,也沒有現在一半的速度!
她不由感慨,果然是術業有專攻,劃船還得漕兵來!
保持著這種速度,到暮色四合時,楚大江道:“前面就是南陽鎮了,得過個閘道,咱們連夜過閘,爭取兩三天趕到清江,只要過了清江閘道,接下來的航程就少有閘道,可暢行無阻,刀疤就是再手眼通天,也別想輕易逮到我們。”
說著說著,他的表情僵住了,眺望著遠處的碼頭道:“這不對勁兒呀,怎么會有這么多的船?”
宋英聞聲從船艙里出來,前方河面上,密密麻麻都是船,一盞盞魚燈漸次亮起,在水面投下一個又一個暖黃的模糊燈影,仿佛夜空中的萬千星辰。
她卻無暇欣賞此景,只覺得頭皮發麻,這么多的船,要等到什么時候才能輪到他們,他們可耽擱不起呀。
“喲呵,一艘小破船也敢走運河!”一聲粗獷的吆喝聲從右側傳來。
宋英望過去,只見一艘滿載瓷器的商船上,幾個赤膊水手正斜倚船舷,滿臉戲謔地打量著他們這艘寒酸的烏篷船。
其中一人叼著根草,嗤笑道:“這年頭連蚱蜢舟都敢闖運河了,也不怕漕兵的鐵鉤子把船板戳個窟窿!”
宋英趕緊縮回船艙里,暗罵這幾人不知羞,她本想出去的,眼下只能在里面豎著耳朵聽了。
外面,楚大江一瞪眼,正想罵回去,卻被袁清攔住了。</p>